《江苏画刊》
那中国水墨画的抽象因何而来呢？1986年，李小山先生在《江苏画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讨论中国水墨画的危机。他认为中国水墨画到吴昌硕、任伯年、黄宾虹、齐白石等已经临近其尽头，只能作为保留画种延续下去。之后的彭德先生在《中国水墨画的死忙意识及其前景》中也指出中国水墨画要走向消亡，并举出四条理由论证。其后，比较不那么激进的负责编辑《朵云》杂志的卢辅圣先生则认为中国水墨画进入了式微期，显然也是对吴昌硕、齐白石之后的中国水墨画没有持看好的态度。在这样的背景下，又基于对传统的批判，促使许多人开始寻找水墨画的新出路——抽象画大量涌现，为中国水墨画的革新带来一缕曙光。

《朵云》杂志

《朵云》杂志
最早的为大多数人知道的、开始把中国水墨与西方抽象绘画结合起来的是一些海外的中国画家，如赵无极、刘国松、朱德群等人，他们一方面熟知中国水墨画的韵味内涵，另一方面又深受西方抽象表现主义影响，自然而然最早开始中国水墨画的抽象化。至此开始，很多艺术理论家、批评家、学者将水墨画的抽象化单纯的是收到了西方抽象艺术的冲击。另一部分艺术理论家则认为中国水墨画的抽象和庄子的哲学思想有关，而中国绘画最初对于毛笔和墨材质的选择也为水墨画的抽象奠定了基础。这种观点显然认为中国水墨画的抽象化是必然的历史选择。而西方抽象主义只是起了冲击加速的作用。而无论是哪一种观点，中国水墨画的抽象性都可视为是其必然选择。抽象，是中国水墨的新起点之一。
中国水墨画自上世纪中期开始，已逐渐由从形式美感的追求转向追寻画家内心情感和画作本身内在的美感上了。上个世纪末“艺术为政治服务”的教条已被大多数艺术家所摆脱，开始追求画面的形式感，但渐渐的，美的形式感也不能满足画家的内心诉求。随着西方抽象艺术的冲击，国内理论界的探讨，一批艺术家也逐渐意识到画家本人的情感、作品的内在精神更值得被追求和坚持。这些特质和抽象主义显然密不可分，水墨画的抽象一时之间有了抬头之势。最初，在这个方面做成良好成果的画家事周思聪，她的作品虽然还是具象的描绘，但其中已经包含了抽象艺术的一些特质，极具内在的美感。她的《矿工图》组画，跳出了具象描绘的束缚，采用了一种抽象的表现形式，画面充满了残缺的美感，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但用中国水墨表现的《矿工图》，去除了一切色彩的影响，观者会更加注重画面的内容、水墨的变化，矿工们悲苦的生活则被更加血淋淋的表现出来。而在当时，她这种风格的转换影响是巨大的，对于之后的艺术家在抽象风格的探讨起到了很大的带头作用。吴冠中先生后期的作品抽象性就很强，但他的画实际上也是半抽象的，他可以被看做是中国水墨画从具象到抽象的过度。肖惠祥，任于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的女画家，她的水墨画已经达到了全抽象。观肖老师的抽象水墨画，既有灵气又不失气魄。遥想在上世纪末，国画艺术家们还是谈“抽象色变”，而今，在一个个先锋艺术家的带领下，抽象水墨画已经发展到相当出色的水平，不得不说这是中国画领域的一个大跨步。

周思聪 《矿工图》
前几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贾又福先生的画展，不少知名理论家、批评家皆认为它反映了中国水墨画发展的新趋势。贾又福先生的作品想象力丰富，亦真亦幻，他的作品常常使用幻想、幻象的神秘力量，使其山水画既抽象又具象，在抽象和具象中传达作者的治学思想和情感诉求。可以说，水墨画的新趋势抽象，它是追求更加宏大、更为深沉的内在力量以及更加内在的情感和精神性。而在最近几年的画展中，许多水墨画家的作品都有了新面貌，这也预示着，抽象性的中国水墨画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加出色的作品问世。
文化的全球化也将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推上了历史的舞台，如果说水墨画的抽象性是历史的必然选择，那么观念性则是艺术的又一层台阶。最近几年，一些理论家和画家提出我们的国画严重缺乏哲学思维和观念性，他们提出进一步西化，学习西方的哲学和美学观念，我个人则认为，无论是抽象性还是哲学性和美学思想，固然有向西方学习的必要，但中国本土的美学思想、庄子哲学也急需被挖掘和探讨。那里面充斥着抽象性水墨画所急需的养料。另一方面，抽象性在中国水墨画的发展中固然重要，但离开艺术而片面强调抽象和观念的理论还需要再思考。
文/于敬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