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的自然情节和绘画情节——林容生

2016-1-22  潮望艺术网


林荣生,男,1958年生,福建福州人。1982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1986年于南京艺术学院进修。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福建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教授,作品曾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获奖。林容生的山水画,墨与色、工与写、雅与俗兼容,在空间结构、色调意趣方面做了大胆的探索,形成了有鲜明现代格调的青绿画景物,给人以南方乡间的另一道秀丽景色。




在当代水墨画坛,林容生的艺术风格十分鲜明,他在山水画上一方面悉心研究文人画传统,着重体悟传统绘画在表现精神性、书卷气上的品质,一方面勤奋地走向自然,在大量的写生中锤炼自己的笔墨语言,从而使画中的“生活”和笔墨的“格调”二者相得益彰,焕发华采。

  林容生的作品有着让人感到亲切的意境和可以步入的空间,他以传统的“大景山水”结构为基点,在画面经营中着重表现“身临其境”的感受,从近景到远景层层深入,以丰富的层次和概括的笔法构筑了“可游可居”的田园山水,画中虽无人物,却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让人感受到有情人家的存在。他曾经对生活过的福州三坊七巷作艺术的“发现”,以对话之心,叩近现代志士文人门扉,以朗净之笔,造南园巷陌民居之境,把自己与文人一样向往的理想生活依次缓舒。来到北方之后,他还经常回访闽中,对闽山闽水钟情不已,尤其眷恋那些充满岁月时间痕迹的乡土民居,用画笔叙述它们的历史,也提示它们作为物质与精神共同的遗产在今天的价值,浸染了浓郁幽深的“乡愁”。



 画有不落纤尘之明澈,是林容生艺术最大的特色。林容生的画以“具体”为胜,山石坡峰,林木庄稼,房屋的窗棂阶壁,溪流的委婉走向,在他的画中都清晰如许。正是由于他的用笔用线十分丰富并有着极深的线造型功力,他才能如此悉心而从容地勾勒物象的形貌,使笔线在塑形的同时,尽情展现出变化的意趣,透溢出使驱者的兴味与情怀。另一方面,他长期研究墨与色的关系,将“随类敷彩”上升为“以意敷彩”,控制墨与色的比度,把握色调的美感,让人看到一种渗透了当代意识的“青绿山水”。面对他的山水,总是让人满目明澈,一股无有雾霾的清爽气息拂面而来。



山水画的基本意义是指以自然山水为题材的绘画作品,所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它一方面以绘画艺术来表现我们对自然山水审美的认识,同时也是我们以自然山水来表现精神与生命境界的绘画艺术。山水画以山水自然情节为依存,以绘画情节为表现。

  山水画的自然情节与画面所表现的自然环境和由此生发的情境以及画家的心境相关。



 荆浩在他的《笔法记》一开始有一段这样的描述:“太行有洪谷,其间数亩之田,吾常耕而食立有日。登神钲山四望,回迹入大岩扉,苔径露水,怪石祥烟,疾进其处,皆古松也。中独围大者,皮老苍藓,翔鳞乘空,蟠虬之势,欲附云汉。成林者,爽气重荣,不能者,抱节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方如其真。”在这里,苔径露水、怪石祥烟,还有奇异的古松,都是山间的自然环境。我们面对自然山水,每每“惊其异”,所以就有了要表现它们的想法。这种表现通常具有写生的意味,有为山川“立此存照”的意味。这当然不是山水画高级的境界,但却是我们观照自然山水时所获得的最原始的冲动和作为。

  然而,这种冲动和作为不仅仅来自自然环境给我们带来的感官上的愉悦。清代画家恽南田题画说:“写此云山绵邈,代致相思,笔端丝纷,皆清泪也”。“相思”,是对山水、对自然的挚恋。苍浑的山峦、蜿蜒的溪流、兰天上白云轻轻地飘、绿树丛中花儿淡淡地开……这一切都透出灵性,显露着生命,展现出大自然有情之境的生动与和谐。“相思”,表达了人心与大自然最为真切的一份缠绵。



 这一份缠绵,在《溪山行旅图》中是巍峨的山峰和山间的清泉,在《早春图》中是浮腾的水气、薄雾轻纱和新叶初发的老树,是《万壑松风》的铁干缪枝,是《木叶丹黄》的雨后秋山……这一份缠绵,还表现在画家对特定情景的一往情深,如明净的太湖于云林,神秘的黄山于梅清……

  自然情景中的生动气韵和灿然的机趣呈示着我们内心的期望和依恋,默契和欢悦,最终成为山水画中的情境,它已不是简单的风景写生,而是人心与自然一种灵犀相通的“有我之境”。



石涛在一首题画诗中写道:“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石涛把触景生情以情写景转换成更为自由更为自在的“因心造境”。此时此刻,春江秋水,山石树木乃至阳光空气这些自然的景物成为可以诠释我们内心最真切最深沉感受的心灵之境。它们已不是自然中某山某水某处景色,却是随心飘泊面飘泊、宁静而宁静、苍凉而苍凉、寂寞而寂寞、绮丽而绮丽、清澈而清澈……

  山水的自然情节由此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可以超越自然环境的客观存在状态被想象和创造重新构筑,被灵感和真情再度演释,直接指向生命与心灵之美。



于是山水的自然情节成为山水画的自然情节并通过绘画情节的表现使自然的山水成为绘画的山水,成为画家心中的山水。

  山水画中的自然情节有的依然来自我们对自然环境的认识和感受,如孤兀的山峰飞瀑高悬,山间曲径通幽长松挺立,山脚下树木葱郁溪流婉转,有的则超越现实带我们的许多想象和激情;如满山遍野的飞花,铺天盖地的流云,人迹罕至处一缕柔情万种的青烟、宇宙洪荒一段豪情万丈的旋风……而这一切的造型、色彩以及空间关系则在画面上转换成绘画的情节并负担形式与风格的使命。
  传统山水画中绘画情节最重要的命题来自笔墨。展开这一命题的具体内容是各种不同的山石法、皴法、树法、云水法、渲染法、设色法、点苔法等等。它们在画面上的形态、节奏、浓淡、疏密关系、是我们读取绘画情节最直接的语素。

  当我们赋于某种形式以审美的心理要求的时候,绘画的情节常常表现得更为主观同时也更接近形式本身,也更加的纯粹。孔子说“君子之道,暗然而曰章”。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庄子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萧散简远的水墨画法则成为古代文人画家主观情志和审美理想完美融合的表现方式。水墨的黑白是宋元以后传统山水画与色彩相关的最主要的绘画情节。

  古人所谓“破笔宜分明,淡笔宜骨力,湿笔宜爽朗,燥笔宜润泽”其中浓淡繁简湿燥与用笔相关的绘画倩节;沈宗骞以“大痴用墨浑融,山樵用墨洒脱,云林用墨缥渺,仲圭用墨淋漓,思翁用墨华润。”来形容诸公作品中与用墨相关的绘画情节;我们今天说的张力、肌理、节奏、韵律,也都是与笔墨相关的绘画情节。



除了笔墨之外,色彩、章法构成方式应用的拓展使现代山水画的绘画情节比传统山水画更为丰富、更为自由、更加个性化。

  不同画家以不同的心性智慧和对笔墨感觉的微妙差异呈现绘画情节中不同的状态,它们很难象自然情节那样可以用语言来叙述,但在画面上可以直接被感觉。对它们的接受程度往往取决于我们以往对笔墨、色彩、构图方式的认识和经验。绘画情节事实上就是一些非常具体的形式表现和技法的操作。




以书法用笔入画,“写”表述是中国画绘画情节的主要方式之一。“写”包容了提按顿挫轻重缓急等不同的用笔方式,浓淡干湿粗细曲直等不同的线条形态,也包容了画家在落笔时的心态及其所呈现的情感状态。其中的差异体现了画家对“写”或者说是对这一中国画特定的绘画情节的不同理解和不同的驾驭能力,在具体的过程中它体现为勾效染点的每一次用笔和积染堆罩洗擦等技法应用的变化和生动。

  在山水画中构筑自然情节的山石树木云水等自然造型是通过其相关绘画情节来表现的,它在一方面叙述环境故事的同时造形造境造意,并以点线墨块的组合形态、近中远景的构成方式叙述绘画自身的故事。

  山水画的自然情节建立的是主题和意境,绘画情节建立的则是形式与风格。对于山水画来说两者都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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