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其宽:一个清新、华滋的胜境
2016-1-11
潮望艺术网
群“峰”争雄
——序“画风画峰”展览
我的老家在东白山区。东白山太白峰是会稽山脉主峰,海拔近一千两百米,为浙中名山之首,堪称浙江地理“屋脊”,也是古越文化滥觞于会稽的象征。然而,记得小时候我在很长时间里没有机会看清太白峰的真面目,我的视野被近处的一些小山峰遮挡住了。
稍长,我爬上了家门口的山峰,终于看到了遥远的太白峰,不过,我有点淡淡的失望,我发现眼前的太白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耸立云霄的模样,而只是呈现出天际间一道连绵起伏的弧线,显得有些平缓,似乎感觉不到它有多少高大,甚至还比不上身边的峰峦挺拔。我在内心嘀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白峰?
若干年后,我终于有机会爬上了太白峰,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巅峰”。花了几个小时千辛万苦终于攀上顶峰,那些平时貌似挺拔的小山峰都变得如同小土堆一般,真可谓“一览众山小”!那时空气好,视线远,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几十公里外的诸暨县城,还可以看到毗邻的东阳和嵊县的田野村舍。
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博大、雄浑、伟岸。
这也是我对“峰”的最初、最直观的认识。
我从此知道:“峰”有大小之分、高低之别,对“峰”的认识,立足点非常重要,视野远近也非常重要。如果立足点不高,视野不宽,你很可能被周遭的小山峰所遮蔽,根本看不到远峰、高峰的真面目。从另一角度说,“高峰”的出现,不可能是孤立的,它肯定有着极为广阔、扎实的“高原”作为基础,有无数“群峰”环拱。比如“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所立足的是神奇的青藏高原,而其周围群峰林立,二十平方公里范围七千米海拔的高峰竟然多达四十多座。
古今中外包括书画艺术在内的文艺现象也是如此,要么出现长期的“低谷期”,一旦经过蓄势拔地而起,形成“高原”,那么,涌现的“高峰”肯定不止一座,而是群峰争雄。欧洲的文艺复兴如此,法国印象派时期如此,俄国巡回画派时期如此,中国的晋唐、宋元、明清几个书画高峰期也无不如此。
杭州何其有幸,自从“宋室南迁”后几乎全国的绘画精英齐聚于此,“南宋画院”开创了中国绘画史上划时代的篇章,此后一直高山延绵,高峰林立,这一绘画脉络和文脉至今未曾中断。在杭州湖山所耸立的绘画“群峰”,是中国美术史上的奇观,也是浙江人民的骄傲。
1928年国立杭州艺专诞生之后,在古老的绘画“群峰”中,又崛起了“新生代”,新的“高原”和“高峰”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杭州作为“书画重镇”的地位,始终未曾撼动。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长期处身于“群峰”之中,可能会“熟视无睹”,容易只看到那些令人高山仰止的“巅峰”,而忽略身边新崛起的“新峰”。或者因为自身立足点的缘故,对一座座“峰峦”缺少准确的判断与认识。当然,也可能只看到眼前的峰峦而忽视遥远的风景。不管如何,“山峰”和“树木”都需要被发现,被欣赏,这是毫无疑义的。
说到书画艺术之“峰”,“群峰”与“主峰”是相辅相存的。一个出“高峰”的时代,必定是群峰争雄的时代;群峰林立的时代,必定有“主峰”引领风骚,领袖群伦。浙江画坛,这两者都具备,既有“高原”,也有“高峰”;既有“群峰”,也有“主峰”。
浙江美术馆开馆以来,非常重视本土书画艺术的“高原”与“高峰”现象,几年前就策划实施“书风书峰”展览,让人们一睹浙江书坛领军人物的风采。今年经过周密的组织策划,我们又推出“画风画峰”展览,且首先从花鸟画拉开序幕。浙江的花鸟画,是值得大书特书的。隋唐五代的陈闳、钟隐,两宋之际的仲仁、林椿,元代的钱选、赵孟頫、王冕,明代的吕纪、徐渭,清代的赵之谦、吴昌硕,以及近现代的潘天寿、吴茀之、张书旂、诸乐三、唐云、陆抑非等等,都是“群峰”中的佼佼者,有的甚至不仅仅属于一个时代,放到整个中国美术史的大背景中,也是傲立千载的“峰巅”。当今的浙江花鸟画坛,依然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我们遴选了11位有代表性的花鸟画家参展。他们风格各异,特色鲜明,各有所长,“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展现出富有时代特色和地域特点的丰富性、多样性。参展画家极大多数年逾古稀,乃至年臻耄耋最长的85岁,最“幼”的68岁。然而,就画家而言,他们都还“年轻”,他们的艺术尚未“定论”,正如同珠穆朗玛峰还在逐年“长高”一样,11位参展画家的“画风”尚有“变法”的可能,“画峰”也肯定还有继续向上发展的空间。
我们举办这次展览,目的在于提供一个角度、一个立足点、一个视野,以帮助观众朋友更好地欣赏和认识浙江当代画坛的花鸟画群“峰”争雄现象,并藉此梳理浙江的花鸟画脉络,进一步明确花鸟画发展的方向。特别是在元旦、春节期间举办盛大展览,也是浙江美术馆奉献给公众的一道节日艺术盛宴。
是为序。
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
2015年12月14日
马其宽
马其宽,1941 年生于福建漳州。1965 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师从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陆维钊、陆抑非等。1980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花鸟画研究生班并留校任教,致力于美术教育和传统艺术研究。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西泠印社社员、浙江省文史馆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一个清新、华滋的胜境
——著名中国画家马其宽和他的花鸟画创作
余洁
“画有初观令人惊叹其技能之精工,谛审之而无天趣者,为下品。视见为佳,久视也不觉其可厌,是为中品。初视不甚佳,谛视而其佳外为人所不能到,且与人以不易知,此画笔之重要在用笔,此为上品。”
——黄宾虹
当你来到马其宽先生的画稿前,犹如进入了清新、华滋的胜境。那一幅又一幅大小不一、面貌各异的立足于传统的花鸟画,起先也许会让人觉得品貌平平,并不觉得会怎么显眼。然而,当你凝视,内心保持着一种清澈澄静之时,便会陡然发现,他笔下的墨竹、紫藤、秋菊、牡丹、山茶、鱼鸟都具有灵性,绿叶紫雪,风神独运,意到法在,内中别具风雅之味。
美意延年
179cm×96cm
2015
美意延年。其宽篆。惟菊不畏霜,淡艳如有德。梅尧臣句。乙未年八月,马其宽。
他的画绝无跋启飞扬之躁率,多有沉寂之秀美。入木三分而又精神灿烂,又似有一股空灵清逸之气,冷冷地向你逼来。此时你更会发现,画幅中直透出一种精神,一种清新淡雅的回味在触动着我们的情嗦,引发出人们无尽的遐思,达到一种静极而动的境界……
春风拂槛露华浓
179cm×96cm
2015
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诗句。马其宽作。
20世纪60年代生活最困苦,马其宽先生却认为那是最幸运、最令人留恋的年代。那时国画系一批老先生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陆维钊、陆抑非等先生都已六十上下了,在艺术上最为成熟,创作精力最为旺盛,他们都曾亲自教导过他。以传统丰厚著称的一代国画大师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陆维钊、陆抑非,各以所长对马其宽先生影响至深,其受诸师亲炙,拓基宏阔。其中尤得乐三先生之森秀持重,茀之先生之俊逸清健,艺事精进。马其宽先生之作品点画谨严、浑朴,具逸迈气概,可谓发扬师承见情性。任诸乐三先生助手多年,更使他明白了许多道理。在名师的教诲、浓郁的学术气氛中,逐渐造就了马其宽先生的心志。“名利之心,不应不死。学术之心,不应不活。”潘天寿的至理名言直至今日仍深深影响着他。使他在传统艺术这条路途上,义无返顾、不辞艰辛地走下去。马其宽先生认为,首先他是一位教师,然后才是画家。在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任教期间,每年马其宽先生都要安排数周时间深入生活,搜集素材。他要求严格,身体力行,深得学生欢迎,并带学生到公园花圃、农村写生。通过写生,了解和掌握花卉、鱼虫鸟兽、蔬果的生长结构规律以及生活习性、自然生动之姿,最后得其神韵。
万紫千红总是春
179cm×96cm
2015
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诗句。马其宽于行行堂。
长期的教学经验与创作实践,更使得马其宽先生对中国花鸟画形成了一整套思想体系。集中地说,即是他对传统所持的观点。他的一系列有关花鸟画的笔墨观和创作观,无不贯穿于他对传统的认识与观点。他珍视传统而又追赶时代,出于古人而又独出机抒。他的全部创作,如同他的艺术观,独创而有见地。
映日荷花别样红
179cm×96cm
2015
映日荷花别样红。诚斋句。乙未八月,马其宽。
中国画强调笔墨技法,是历经数千年文化艺术发展的必然,具特有的审美观念与审美标准。这种强调“贵在用笔”,以笔墨气息所构成的综合整体效果为衡量标准,无疑是传统中国画审美价值的真正体现。我们如果以此来对照马其宽先生的花鸟画创作,你就会发现,他的花鸟画运笔用墨挥洒自如。其千笔不枯,湿笔不滑,淡笔不薄,浓笔不浊。用笔沉着而劲健,用墨丰润而清厚,并在千变万化的笔墨运转中透逸出与物象自然及主体心境浑然一体的境界。
岁寒
179cm×96cm
2015
岁寒。马其宽写于西子湖上。
马其宽先生作品中的笔墨,吸收篆隶书法的凝练浑厚,以坚实的基础与全面的修养创作意笔花鸟画,作品浑厚朴茂,雄壮奔放处见严谨,激越刚健中寓清雅。这与他勤于书法的探究不无关系。浓墨重彩更使他的画作深沉而苍劲。其造型、质量、力度、意向、韵律都是厚积薄发,在以气命笔的挥泼中见之。《灵峰探梅》虚渺静谧,《牡丹》轻柔润致,《春寒》幽淡冷寂,《芳华长抱四时春》更是布置巧密,疏纵阔放,别具一格,其画面更显灵气流溢之效果。
高花风坠赤玉盏
180cm×70cm
2015
高花风坠赤玉盏。放翁句。马其宽作于湖上。
马其宽先生的作品具有一种超越视觉美感的力量,这除了归结于他具有的独特气质扎实的传统笔墨技法,中外美术理论的学识见解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则得力于他对人生价值的独特见解。
春水初生乳燕飞
180cm×70cm
2015
春水初生乳燕飞。李贺诗句。马其宽制。
《墨兰》便是明例,兰叶用极随意洒脱的笔墨,或枯笔略加轻擦,初看似不像兰,凝视却见其幽香四溢。马其宽先生以篆隶之笔人画,线条用简而枯的笔随意挥洒,一再以枯渴之墨略收拾,更以淡润之墨、柔和之色融和而成。他的用笔已从笔线的实体扩散,与墨色浑融渗透、相映感趣,传达出深远、丰厚、朗润的层次,以独特的艺术手法表现了鲜明的艺术个性,显现出了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幽谷俊兰的景象,亦寄托了作者对洁身自好之幽兰的无限情思。
玉盘擎露树梢头
180cm×70cm
2015
何似汉宫明月夜,玉盘擎露树梢头。恽寿平句。马其宽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之爱菊,咏花喻情,花以人重也。菊有傲霜凌秋气象,具五彩缤纷、绚烂之致,又饶晚香,超群绝俗,深为人们所喜爱。马其宽先生的《田园风物》无疑是当代以菊为题材的成功代表作之一。近景用较为浓郁的笔墨绘成,几个芋万,还带着泥土的芬芳;中景的菊花,用笔用墨极其洒脱随意。先勾墨线后敷色,以墨为主,色为副。菊花枝干挺劲,有傲霜姿。叶有五岐四缺(少量有七岐六缺)、反正卷折、俯仰变化。画作顷刻而就,一气呵成。
在长期的艺术创作中,除了追求笔墨的高度、意境美之外,马其宽先生更着力于追求画品与人品的完善,这也是构成马其宽先生花鸟画生命价值的又一重点。他淡泊名利、潜心艺术、不随流俗的个性,无不渗透于他的画幅之中。这也正如潘天寿所言:“绘画为心物熔次之结晶。品格高,落墨自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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