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专栏|沈耀初
2015-10-7
潮望艺术网
沈耀初,(1907—1992)福建省诏安县人。自髻龄入学便开始学习国画。世居诏安城南士渡乡,故自号士渡人(七十后改士渡叟)。幼喜绘事,精勤敏悟,习诸大家,乐之不倦。1974年获得台湾省画学会最高荣誉“金爵奖”,20世纪70年代末与张大千等被台湾省遴选为“台湾当代十大名画家”。1975年后,先后在4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个展或联展,作品被国内外诸多博物馆收藏。出版有《沈耀初书画集》、《沈耀初评传》等。1986年,沈耀初携多年积蓄的资金和毕生创作的书画作品悉数带回福建诏安,1990年在故乡斥资兴建沈耀初美术馆,后逝世于故乡。
人物介绍
诏安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明清两代,文风昌炽,诗文书画人才辈出。除沈瑶池的山水人物,谢*之兰竹极显盛名之外,其他如马兆麟、沈镜湖诸家,亦均独树一格。在这种风气薰陶之下,名宦仕绅。士林学子,莫不千方百计,搜藏名家真迹,以增进生活情趣。甚至衙署馆舍,庙祠寺院,也无不悬挂名家书画。沈耀初自幼耳濡目染,对那些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真有说不出的欣羡与爱好。进入中学后,一位美术老师发现了他的兴趣,不断地鼓励他,沈耀初在浓厚的热爱与恩师的赏识双重支持之下,进入美术学校就读。在当时,他这种决定是为家人所反对的,但艺术家执着、专一的个性使他毅然投入笔墨中,先后曾换了四个学校,都是因为千篇一律的临摹教学,他觉得毫无新意,经过辗转寻觅和探求,最后在汕头艺术师范学校完成学业。
毕业以后,他找到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清静悠闲,有许多时间作画。抗战前后民国二十年到三十年间,诏安县的地方文教机构,经常举办古今名家书画展览,沈耀初从不放弃观摹学习的机会,终于以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姿态,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参展。民国初年的画坛,大都脱不了青藤白阳、南吴北齐的作风,花卉兰竹亦力求清秀劲拔,当时的沈耀初却能独创新意,摆脱传统:他以秃笔挥洒,用头号宣纸,泼墨而成的一幅幅巨作,引起了画坛先进的惊愕与赞叹。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沈耀初从此更具信心,不时蕴酿创作的意念,作品受到地方人士的重视与珍惜,所以求他作画的人很多,他的案上堆满宣纸,他为各方友好作画,是不计酬劳且分毫不取。他不知画了多少,从来没想过要保存。或记录下来,灵感来了,大笔一挥,便成佳趣。他对名利的淡漠、对朋友的热忱,更得到时人不绝的赞赏和崇敬。
一九四八年,沈耀初来到台湾,本想看看此地的绘画风气,参观画展,并附带买些农具,准备回福建老家经营农场。没有料到,局势恶化太快,风云一紧,大陆随之沦陷,从此他在宝岛居留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
三十年来,沈耀初由壮年步入老年,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涯。简单、朴实是他的信条,教书、作画是他生活主要内容。一九四八年曾在台中图书馆举行一次展览,他独特的画风,为当时沉寂的画坛带来一股新的气象。
沈耀初自小便喜欢自由,不愿受拘束,就读美术学校的时候,对于一般老师们呆板的教学,画院派那种拘泥保守的画法深感厌烦,他一再提醒自己要不断求新、求变,来台湾之后,任教课馀,参观历代名家真迹,深感早年所作,粗狂霸悍有馀,却缺乏古朴浑厚的意味。经过自我的纠正、反省,他逐渐体会出国画的精微所在,更进一步致力于恬淡、清新、苍润、浑厚的创作。
人物故事
沈耀初的画所表现的高标劲拔一如其个性,他初次到一所中学教书时,校长仍持有日本人遗留下来的倨傲心态,要求每一个新来的老师要到他办公室行一鞠躬礼,假如校长不在,也要向其座椅行一鞠躬礼。每位教师恭敬行礼如仪,只有沈耀初表示对此大惑不解,更不愿遵行这项有损师道尊严的规定。在福建老家,教师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这所学校的校长读日本书骄横跋扈,卑视教员,以沈耀初狷介的个性,当然不可能接受,一个月后,他便离开了。
这一则故事反映出艺术家不畏权势、坦荡磊落的性格。除权势外,沈耀初对名利亦弃之如敝屐,一心一意,只求画艺的精进,由临摹自然,师法吾。付出了他毕生宝贵的岁月。
沈耀初生肖属鸡,对鸡,他便有特别的偏爱。他曾住在苗栗大湖、雾案、云林海边的小渔村、中兴新村的农场,朝夕与鸡鸭虫鱼为伴,对于它们的情态观察入微,所以笔下的形象便极其生动自然,这是澄心静虑,出神入化以后的境界。他在台湾这三十多年来,除了偶尔到朋友家喝茶话旧,大部份的时间是一个人,静思独坐清静淡泊,不慕名利,读书画画的生活使他摒除了一切俗事的应酬永远保有一颗孤洁。不妥协的执着赤心。
萦绕在这位老画家心头的,是如伺作出好而不落俗套的作品。八十岁了,他说话时的语气,依然有少年人那种顽强而固执的态度,岁月的痕迹在他孱弱的身体上显现出来,但是时间的熨整依旧熨不平他炽热澎湃的思潮。
“画得像是容易的事,难就难在不像。我就是要达到跟人家不一样。”这是他数十年如一日所坚持的信念,小时候看到齐白石、吴昌硕的画,无形中受到影响,而要求突破的意念不断督促着自己,要有自己的面貌。他常感到心有馀而力不足,直到现在,他还在摸索,想着如何独出新意,把自己心中涌出的形像藉如椽之粗笔,无所拘束的挥在纸绢上写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
中国的绘画传统,到了明清之际已有僵化的倾向。四王吴库别开一格,石涛八大独立门户,其他的人便在古法中打转,墨守成规。宋元意清格高的画意,随着时间而消失,一般文人雅兴亦在摹拟、临仿的流风里淹没不见。沈先生的故乡福建省诏安县,诗画气氛浓郁,地方人们热衷于古书画之鉴赏、搜购,他们的趣味大抵亦不出时人所推崇之吴昌硕、齐白石、任伯年等作风,沈耀初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难免有过一阵规规矩矩的临摹过程。尤其在他美专时期,学校教的便是这一套精细的笔墨技法、一成不变的格调,学校生活只是奠定了他作画技巧的基础而已。他曾说:“欲出古人今,达到新的创意,真是谈何容易,从前有一位诗人感慨地说:‘我口所欲言,已言古人口,我手所欲书,已书古人手;不生古人前,偏生古人后’。在学习国画的过程中,使我也有这种感受。”这实在是一位力求变古创新的固执老人肺腑之言,但求变、创新绝非一蹴可得,更不是盲日地冲动,而是顺诸学养。意识、逐渐求进,以达“师造化”的自然境地。年已古稀,沈耀初这股意志还是十分坚强的。
沈耀初在二十多年的隐居生活后,于一九七八年五月搬到风城一新竹居住。他自小个性内向,沉默寡言使他原本独立的个性染上几分忧郁的色彩。瘦弱的身子,禁不住年老器官的衰退,晚年难免多病,他担心一个人的生活缺乏照料,便答应了他的侄媳妇,在新竹市外一楝安静的平房里,定居下来。但新竹的风和雨,又不断地折磨这位病痛的老画家,往返于台北、新竹间看病,更大大损伤了元气。虽然如此,他依然要画,画他自己的画。年纪大了,思想有过剧烈的变化。他已在脑海中蕴酿了许多新的形象,每天到对面的小学做体操,看着孩童们天真纯稚的嘻闹,沈耀初无言地接受现实的一切。他的妻子儿女都在大陆,兄姐们亦流落海外,有的没有音讯,有的已经归去。三十年前过海峡来台一游的缘份,使他能脱离中共的统治终老于此。他却没有唏嘘,身子虽弱他以运动克服个性孤介不喜,他安之若素,过所谓“心安茅屋稳,性淡菜根香”的生活,唯一强盛如火炬不熄的意念是“画画上而且要画出更新的风貌和更高的境界。每当谈到现代人画国画的情形时,他便如义愤填膺般地叹息。他说作画好比吃菜,时下的许多名画有如山珍海味,吃多了会使人发腻,中国的画经过了几百年还是那个样子,变得生硬而且呆板,所以要有突破。他知道突破是困难的,他也曾饱肝仃创作艰辛的滋味,但他要排拒那腻人的山珍海味,他要创造清新淡雅的趣味,另辟一个天地。
新竹的小房子,沈耀初保藏了他作画的一切用具。成叠的宣纸,和两个引人注目的大笔筒。普通的瓷罐子,插着数十支大大小小的毛笔,笔头全部散开,远看像千树万叶的笔花。在这不是画室的画室里,沈耀初说:“这些破笔,我用得很久了,我喜欢它们,用惯了就好。”桌上一张婊好的宣纸,是两只虾蟹,大笔的泼墨,生动地表现出蟹的姿态与生命,这几十支破旧的老笔,便是沈耀初创作的源泉。
他作画的步骤和法则“第一是造形,用简单的线条把轮廓勾出来,然后一步步地用笔。在不同的地方要用不同的笔法,中国画的线条和笔墨是最重要的,要随时能把真的精神传达出来。
这是积数十年创作经验的老画家由衷之感!中国画注重的是笔墨趣味,与书法有异曲同工之效。沈耀初自幼习画,由观摩各家入手,古人一笔一画他都细心研读,深知掌握“神韵”的重要。宋朝文豪兼大画家的苏东坡曾说过一句话:“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可见这几百年流传的观念是其来有目的。
沈耀初再三强调不像的意境,长时间严格的训练,他已具备深厚的笔墨功力,要照自然界的形象摹出一张“很像”的画是不费
吹灰之力的,但他从开始学画便强调不像,用各种笔法,把心中所想。脑中重新组织过的印象给画出来。他最钦崇陈师曾氏所说“西人之画乃眼中之画,中国人之画,乃心中之画,他时常撕掉自己认为不满意的画,由于求好心切,却给他许多琢磨与经验。沈耀初的画,题材大多是墨荷、芦雁。奇松、怪石、古木、寒鸦,每一线条都是他力的痕迹。那破而粗的笔,和着浓墨,在宣纸上显得扎实而厚重。繁繁复复密集的线条,强有力地将物象架构起来,无论是荷叶、菊花、飞鸟或者小猫,一静一动之间都维持着和谐的气氛。朱铨对沈耀初的画爱赏不已,曾说:“看过那么多人的画,沈老先生真让我深深地感动了。”他们俩人,一个是雕刻家、一个画家,刀法与笔法虽异,求神趣、重法度本身的美感却是完全相同的。沈耀初常常说:“朱铭来看我,我就开玩笑说他的木刻和我的画一样,都是糊里糊涂的。”事实上,糊里糊涂才是艺术家最可贵的地方,以不关心的态度创作,乃能自由奔放,掌握真精神。
一九七三年,沈耀初在历史博物馆开了第二次展览。这次展览,据报导说是姚梦谷“发掘”出来的。沈耀初来台后,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教书以外,便是作画,住在山中海边或农场,过着乡下佬般醇朴的日子。姚梦谷偶然在一个婊画店里看到他的画,便千方百计找到这位画家邀请他展览,使台北一些人士对沈耀初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淡生涯,和独出一格的画风去赞赏之馀,都有深刻的印象。
沈耀初一生默默无闻,他并不要名。居住在小平房里,一碗面。几碟小菜便可打发日子,他也不求利。经常保持恬静平和的心情,使他的日子有如止水一般安宁。若说他有什么企求,便是等身体稍为安适后,画些好的画。
沈耀初的画是费尽心血的,看那每一笔,每一抹,都是从不断思考、揣摹中创造出来的。纸和笔是他试验的工具,当一个意象形成,他把它们精神化,每一笔都像滔滔巨浪,是他几经寻索构思之后成熟的果实。在构图上,他也绝不掉以轻心,什么地方放一只小鸡,什么地方题字,都要数次安排,务求整体的美观与和谐。他画的鸡,无论昂首润步、或摇尾踟局,莫不神态自若、活泼生动。几笔弯曲有力的粗线条,便把尾巴的张扬气势烘托出来,沈耀初真是独具惠能,出于法而入于神,每一张画均古趣盎然、充满精神和活力。
随着年事越增,沈耀初愈加简纯,但他那固执、求新求变的性格丝毫未改,反而更潇洒、开朗了。唯一折磨他、使他懊恼的是病弱之身,画画要用脑筋,他时常体力不支而无法集中精神。但他的心愿支持着他、滋养着他。但愿他克服肉体的病痛,发挥最高的毅力与智慧,创作出一张又一张绝妙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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