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之二》(高温颜色釉40cmX40cm2018)
天然与野性之美——陶瓷绘画的“纯美学”创作随想
余键
高温颜釉的探索,犹如行进丛林深处的探险,探险的乐趣不仅在于征服野兽般对材料掌控的快意,更是犹如发现新生命的感动。吸引我尝试以高温色釉进行绘画创作的是其材质散发出的特有的“天然与野性之美”。以长期的中国水墨画创作实践为基础,将以往的绘画感知与经验带入高温颜色釉绘画创作,恰似另一种生命体的创造,也促成个人艺术生命的成长。
《惠风和畅之一》(高温颜色釉40cmX40cm2018)
大约十年前认识龚保家先生促使我第一次碰瓷,2011年春节是在景德镇,与瓷器、瓷绘一起渡过的,那是一个难忘的早春。我尝试在现成的瓷器造型上以青花等传统的釉料与手法创作了一批具有女性主义风格的线性造型的作品,中国画白描与渲染的手法虽然相对传统,但有感于瓷与女性的特质进行了结合的尝试,在瓷的温润感与女性符号、母子主题展开了融合,应该也是我当时困惑与出口之艺术化呈现。(详见本人文章《陶瓷雕塑中女性主义元素的应用与思考》,《雕塑》2017年第2期)五年前的暑假在景德镇有缘认识高温颜色釉艺术家李善先生,他说带我玩更好玩的,于是在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手把手地指导我进行高温颜色釉的绘画创作,这在景德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经历,有许多人探索一辈子都难以登入颜色釉绘画创作之门,因为颜色釉创作有着太多的独门秘方,概不外传,也因为那是用钱烧出来的经验。在这期间我完成一批禅意与女性主义题材结合,以表现主义手法创作的高温颜色釉作品,并深深为高温颜色釉的魅力所感动,而不愿意移情别恋了。2018年我有幸参加景德镇陶瓷大学国家艺术基金“瓷画艺术传承与创新人才培养”项目,经过半年全面系统的学习,进一步了解了瓷画的历史、传承与现状,通过师生的深入交流与实验,对于高温颜色釉的性能的把控能力得到加强,我基本上可以按照预期的设想完成最终的效果。能够较为自由地创作出了禅意、女性主义、写实技法、意象造型等系列作品,完成了从工艺性向艺术性的转换,展开了以“纯美学”的方式进行高温颜色釉的创作和思考,对于“纯美学”与高温颜色釉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梳理,有了新的体会与认识。
《憩之一》(高温颜色釉瓷板画4ocmx120cm)
在这次学习中,我集中尝试解决两大问题。一是东方理念与西方形式的融合的问题,二是高温颜色釉创作中细腻多变的表现技法的掌握。这两方面的的实验都使我从超现实的题材和表现主义倾向的手法转向相对写实的表现与生活化的题材。例如《憩》这幅作品以西方表现主义或抽象意识与东方追求“似与不似之间”的写意性观念的融汇。作品运用既往的女性主义观念,表现主义的意向元素,在创作过程中,大胆运用青釉,结晶釉,裂纹釉,变色釉,无光釉等不同属性的釉料种类,在对基础造型把握的前提下,在瓷板上犹如泼墨肆意挥洒,又如波洛克抽象绘画创作的随心而动,将个人的意象充分实现。在创作中,我还尝试加入其他材料以增添画面的丰富度与厚重感,制造一种意想不到,浑然天成的感动。作品整体上体现过往的绘画风格,把中国写意画水墨的特性带瓷画作品中,在对高温色釉的控制上反而更显放松,体现了“纯美学”创作的特质,这种纯美学是在东西方的文化关照中在表现手法的自由前提下实现的。《惠风和畅》系列以惠安女为创作题材,我结合在写意人物画创作中一些手法,特别是人物脸部的薄涂薄画法,在对釉色材料把控下的肆意放逐,如同水和墨渗透宣纸而自由晕染,恰似釉料与泥胎、高温颜色釉在入窑之后的不可控性变幻,比起国画写意的笔墨变化更是有过之而不及,这种不可控制之中的控制使我着迷,从而创造出更多的可能与不可思议。不仅如此,高温颜色釉呈现出的特有的材质美感,更是国画作品所无法企及的。高温色釉创作中窑变的过程犹如凤凰涅槃,其不可控成分契合了中国传统美学思想中“天人合一”的精神。于我个人的艺术理想而言,是中国传统文人画视域的延续与发展,亦是传统绘画精神在当代语境下的全新诠释。在这系列过程中,我突破了高温颜色釉的偶然性与表现性特征,解决了艺术塑造中细微的表现与写实性因素的塑造。虽然这方面的尝试以牺牲“纯美学”的部分特质为前提,似乎是走回头路,但我觉得这是我在“纯美学”道路上的一次自我救赎,我在不牺牲纯美学的自由与创造性之上,有了更强的可控性,使作品有了更值得推敲的内涵。
《憩之三》(高温颜色釉 120cmX60cm 2018)
我的高温颜色釉创作总离不开生活中的禅意与作为女(母)性包容与纠缠,因此这一题材的作品比较多,例如《一花一世界》等系列作品中,我以自己一贯的佛教、女性、植物与花等体裁打破重组,结合高温颜色釉的肌理、色彩的流动,营造一种生命与终极追求之间的沟通与对话,在高温颜色釉的创作我完成了自我的升华,重新获得生如夏花之绚烂的生命体悟。相对于之前作品压抑、沉闷、扭曲,这一时期作品更为阳光、鲜艳、恬淡、悠适。在这一类的作品中,虽然颜色釉的肌理仍然是我追求的,但我在克制的使用。相较于之前的作品,目前阶段我能够通过釉料预见烧成后的结果,因此我克制地在相关主题中控制着多元技法的使用,以合理的方式呈现着我期待的结果,期待着这种不可控制的窑变按着自己设定的轨道出现,它带给我的既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欣慰。我觉得在高温颜色釉的创作上,我达到了“纯美学”追求中不刻意、散漫式的层面,有一种散步中偶遇熟人的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亲切。
《憩之二》(高温颜色釉瓷板画4ocmx120cm
在这段学习过程中我也尝试着充分发挥高温颜色釉材料特质,作品《影》系列以人体为主体造型,但仅保留一些人体特征与构成因素,强化高温颜色釉的视觉张力与表现力,在混沌接近抽象的人体形之下张扬着刮痕、泥浆塑形、两层、三层甚至更多层色釉的碰撞、交融与流动,为了近一步突出画面的表现力,我大胆地在色釉加入煤渣、粗沙、甚至小石块,他们或屹立或融化以粗粝的视觉感受带给我心理上一种大漠西风的苍茫感。回归对“纯美学”的思考,我是借由其他艺术类型的创作实践对高温色釉绘画艺术性的启发,从而促使高温色釉艺术领域“纯美学”的内化和多元迸发。
《絮》(陶板高温色釉60cmx114cm)
不同的艺术家有着不同的艺术观念,从而产生不同的艺术形式与风格。纯美学的感知是不同艺术类型的实践者的共性,对纯艺术寄予厚望,甚至是信仰般坚持的结果。纯美学理论的不断推进,使之形成一定的领域氛围,实现了对艺术家个人理想的庇护,为之提供有力的理论依据。不仅如此,也为艺术的继承与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以及更高远的格局视野。
《一花一世界》(高温颜色釉 120cm60cm2018)
余键 本科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 硕士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 。现为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绘画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