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温润 文气洋溢
——读李肇瑜的国画作品
安玉仁 / 文
李肇瑜是个惜时如金,“无一日闲过”的国画家。
读他的水墨画作品,令我眼前为之一亮,他的作品源于传统,而又不落陈规窠臼,画面处处洋溢着祥和的文雅之气。作品题材多样,画路甚宽,油画、漆画、水彩等都有涉及。他笔下的《梦回闽北》、《水墨江南》、《故乡形胜》等系列作品,“立万象于胸怀”,笔墨温润,语境清新,墨色交融,令人印象深刻。其中尤以表现家乡戴云山一带的风物山川见胜,叫人心生感动。古人云:“实诚在胸臆,文墨著竹帛,外内表里,自相副称,意奋而笔纵,故文见而实露也。”这里的“实诚”“意奋”是指情感的思想意境。因此他能立于意,写于心,得其真,“挥纤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另外,他笔下的《香闺系列》,也饶有意趣,具有“新文人画”的味道。他反叛了传统文人画的清高雅淡之意象,创造了一系列当代女性新形象。画中女性人物皆以简笔出之,从中可以感觉到他行笔的速度快慢,反映了现代女性特有的心态和面貌,属典型女性风情画,具有现实意义。总而言之,肇瑜已经有了自己较为明显的绘画风格。
世间一切事物皆有理路、轨迹可寻。绘画亦如此,无非“物理”、“画理”两个方面。所谓物理,指事物内在的规律和道理。所谓“画理”就是绘画的原理及方法。在这两方面肇瑜皆能深入研习探究。山水画描绘的对象是自然界的山水云树,溪流飞瀑,田园农舍,以及动物飞禽等等,这些事物大都具自然“物理”性质,而且多有常形常理。作为山水画家,对这些方面自然不能忽视。他以家乡山川风物为创作题材和精神依托,为了更好地描绘家乡表现家乡,曾长期深入其间,吸纳取舍,激发灵感。潘天寿曾说:“无灵感,即无创造,无技巧,即无绘画,故灵感为绘画之灵魂,技巧为绘画之父母。”此论何其中肯妙哉!他对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都无比熟悉。他细心观察,搜集素材,那等身的画稿,便是“无一日闲过”的最好证明。从《闽北秋意》《春》《冬》《静静山湾村》等系列作品中,我读出了他对“物理”的入微观察和生动描绘,更读出了他对“画理”的深刻理解和熟练掌握以及灵活运用。难怪他的山水画画得鲜活生动,入情入理。展读品咂,仿佛步入戴云山下的田野、村舍,或苍郁野逸,或幽邃秀丽,或空灵透明,充满着诗意。那一幅幅山水画,可观,可行,可游,可居。望着他笔下那些草木山石,涧水浮云,以及错落有致的梯田、农舍,使人不禁想起陶渊明“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诗句。
绘画属于视觉造型艺术,通过造型来描绘物象,通过“画理”来诠释创造“物理”。就造型而言,既可造“有形”之型,亦可造“无形”之型,前者属再现,是对客观物象的具象描绘,而后者归表现,强调艺术家的主观精神感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外师造化”就是以真山真水为师,而写生则是师造化的最好手段之一。清人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近代黄宾虹生前遍游名山大川,写生画稿数以万计。但当造化了然于心之后,山水画就不再是某处风景的直接写生,而是要充分发挥画家的主观能动性,融会主观情绪,可按需要灵活“造境”,而不是机械地对物“写景”。写生应当是画家心灵的创造,是理想化的自然。此时画家要借助笔墨,将心中之象予以形象化,并定格在素绢之上。这就是所谓的“中得心源”。肇瑜笔下的所有作品莫不如此。这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它需要画家学问修养等诸多画外功夫的熔铸与浸润,才能在画面的意境表现上具有特色和深度。从“外师造化”到“中得心源”无疑是创造、提炼、升华的一个漫长过程。所以黄宾虹说:“画无创造,何必要画,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意思是说,只有极似又极不似于所描绘的物象的画,才称得上好画。因为太具象,可能会损“意蕴”,不像又会失却“形体”。所以“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掌握分寸,全凭画家的功夫与修养。这是中国画的一个重要特点。要求艺术家要深入生活,了解物理物性,精通画理方法,并将二者有机结合,下笔才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只有“随物成形”,才能做到“万类不失”。否则就谈不上自由再现与表现。肇瑜师造化却不照抄照搬,师古却不泥古,但求其神似,不求形似。通过大量写生体验,从而获得对真山真水形态的真实感受,以及对其结构风神气度的有效把握与领悟。此乃肇瑜画作真切感人之原因所在。
笔墨之于中国画属于画理技法范畴,是先决条件,属于基本功,也是最基本的绘画语言,熟练掌握能更好的表现物理物趣和画家心理。笔墨运用虽有高下之分,然一旦舍弃,中国画将无从谈起。就笔墨问题,我和肇瑜曾促膝长谈,肇瑜认为,在绘画中,无笔即无墨,用笔即用墨,以笔运墨,墨随笔出,笔墨相互彰显,方可状物传情,气象万千。当然,在绘画实践中,有人注重用笔,有人侧重用墨,因人而异。清代笪重光指出:“墨以笔为筋骨,笔以墨为精英”,“笔中用墨者巧,墨中用笔者能”。黄宾虹说:“论用笔法,必兼用墨,墨法之妙,全从笔出。”可见笔即是墨,墨即是笔,笔墨是统一体。所谓的“气韵生动”,墨分五彩,皆出之于对笔墨的精彩运用。通过交谈,我领教了他思维的敏捷和知识的丰赡。品读他的《秋的恋歌》《山乡翠色》《冷秋》等作品,验证了他见解的独到与深刻。“笔墨当随时代”,已经喊了几百年,但有建树者几何?当下画坛拥挤不堪,然良莠不齐,沽名钓誉者有之,欺世盗名者亦有之。有些人浪得虚名却缺乏笔墨修养,究其因,是没把心思精力放在画画上。肇瑜则不然,他身体力行,视艺术如生命,始终精益求精。肇瑜有良好的油画功底,在山水画创作中也无形中融进了西画的技法,这是他与传统画法明显不同的地方,以此表达他对当下艺术生态的思考,摸索适合自己特点的艺术语言符号。
肇瑜的画在构图、布局、疏密上也是苦心经营。我特别对他画中的疏密、黑白关系感到兴趣。中国画历来讲究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但近人黄宾虹则反其意而用之,认为要密可走马,疏不透风,意思是说稠密处要气韵空灵,而不应死黑板滞,疏朗处不要因笔墨甚少,而忽视了其中的严密法度。中国画既要计白当黑,又要知白守黑。此乃从《道德经》“知其白,守其黑”所衍生出来的艺术哲学。知纸之白,守墨之黑。守白之空间虚无,守黑之生发变化。事实上画面上的空白处往往更耐人寻味,此处无画胜有画,此处大有文章可做,所以空白处不可不精心。肇瑜笔下的《山乡翠色》《春到戴云山》,以及多幅斗方团扇作品,色墨淋漓,厚重浓密处仍空灵透光,黑中有白。他的《香闺系列》,常常大幅素宣,仅用简笔勾出少女、花瓶、家俬,再稍事点染,便气足神完,但虚白处,无中生有,白中现黑,给人以无限遐想,好似刘禹锡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笔墨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中国文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以及所持有的哲学态度与理想。这或许就是中国画历久不衰,而且永葆厥美的神奇之处吧!肇瑜画中留白处自然而然恰到好处,既给观者想象的空间,又增加了画面的深远意境。从中看到了他高超的绘画功力和深厚的艺术修养。
如今,肇瑜的绘画风格已日趋成熟和明确,这无疑是他长期的持之以恒探索的结果,清人戴熙谓:“画令人惊,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肇瑜的不少画作,既令人惊,又令人喜,更有令人思。中国文化妙在常以“气”论高下,定品位,比如文学中“文得元气便厚。”所以在文学中有“炼词不如连炼气”之说。在山水画创作中,也是如此,特别注重“气韵生动”“气韵贯通”,当然,气分清浊薄厚,格有高低雅俗。画所达到的境界,也即是人生境界,人生境界的高低,往往与其画的境界密切相关。要解决这一问题,关键取决于画家本人修养的高低,你深沉,画自然深沉,否则必然笔墨邋遢,不足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