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云像风又像梦
2019-05-30 魏耘
四川西南部的凉山对于魏耘来说是一个理想的艺术创作福地。

这里是青藏高原的东缘,横断山脉的峡谷地区;这里是高原的世界,高山、极高山绵延巍峨,湍急的河流,辫状的水系荡漾畅达;

这里还是“藏彝走廊”民族迁徙的通道,彝族、藏族、傈僳族、回族和汉族等多民族在这块高天厚土上繁衍生息,创造出五彩斑斓的文化,铺设成大地厚重的底色,溶铸成别样人生的精神气质。

魏耘绘画创作灵感归聚于大地,“大凉山”的圣山灵水给予他浮然于视觉之上的迹象是:意。`踏上这片多彩的土地,就敏锐地捕捉到似乎是不竭的艺术灵感,因此他几乎是义无反顾地,开始寻找新的落脚之地,很快花很少的钱购置到西昌古城的一处旧宅,从此安心扎根至今十余年。其间,他在福建的朋友多次邀请他回去,安排他入住别墅,继续绘画。可气的是,虽然身在洋房之中却心飞翔至远在西昌的陋室。感觉竟然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自然的、心灵的、精神的。

安居西昌,走出古城外不远就是北山,多数时间北山是他和几位画友熟悉的写生场地,春夏秋冬,一棵树,一笼草,一个下山的彝族人,那么亲切,富有情感,让画家们心向往之,幸福于画布前面。而当准备好一段时间以后,西昌则成为出发点,目的地是凉山那些更远的泸沽湖、木里森林、布拖坝子、金阳峡谷,有时还跨过金沙江,便捷地到达毗邻的云南,走南闯北徜徉于大地,乐此不疲,对景作画。

1,每一天都处于激情澎湃之中。艺术创作的冲动似彝族人点燃的火把。

强烈的反差毫无疑问带给他太多的冲击。发达城市与荒野山乡之间,海洋气候与高原阳光之间,精致生活与粗茶烈酒之间,每一种元素的冲击既激烈撕扯又痛并快乐着。艺术创作的情感由此激发,生机盎然,奔突跃动。他选择的绘画语言如自然生长一般,我以为只有充分理解凉山大地才知道其油画的合理性与价值所在。

只是一开始,魏耘有些抑制不住激情。于艺术创作而言,没有激情是可怕的,创作几乎呆滞及至枯竭;但泛滥的激情,亦可能烧灼头脑,使理智失去控制。面对画布,他尽情挥洒色彩与线条,以纠缠不清的饱和度很高的颜色直抒胸臆——画布上,云朵在翻卷堆积,树木向上拔节努力伸展身躯,土地也不安分孕育着顽强的生命。直截了当是艺术家的诉说和宣言,他急于以此证明自己独到的表达方式,以及这种方式可贵的艺术价值。只是某些时候,过于的外露恰恰遮蔽了艺术内涵。他自己也可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其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他一直在变化着,用不同探索方式充分呈展着艺术才能,多变的方法和样式明确地表达出创新的努力,却也一不小心漏出某种慌张。

如此的情感张力倒也可以理解,如同电光火石的爱恋,总会生发刻骨铭心的震颤。这一时期,画作的最大变化是画面淋漓尽致传递出的情绪感受,张扬而富有视觉冲击力;加之色彩借鉴了少数民族民间文化特有的鲜艳和饱满,然后刻意采用线条旋转赋予节奏和韵律之美。如果把同出于画家之手的早期作品和此时的作品摆放一起辨识,我可以说许多人会惊呼判若两人。代价也随之而来,少数艺术眼力高的拍手叫好、评价甚高;多数欣赏者发现唯美因素被骚动而复杂的绘画语言、晦涩而激越的图像表现所冲淡,“看不懂”意味着敬而远之。画不易外卖,以致魏耘有时连生活来源都成难题。

“我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叹息,既是对自我艺术定位的深度思考,更是对商业大潮支配金钱游戏之下,文化创新面临困境的怅然诘问。艺术与大众欣赏的关系从来就是一个历久弥新的话题,雅俗共赏终究也道明了两者的不易调和与分道扬镳。何况,真正称得上是有价值的艺术,一定不会是循规蹈矩的大众宠儿,只能是超凡脱俗而孤傲的情人。再何况,艺术是属于少数人的雅趣,人人都是欣赏艺术的高手的时代遥遥无期。换言之,特别是在中国,即使貌似与当下相勾连的“当代艺术”,同样存在着和普通民众的现实鸿沟并难以逾越。

所幸,魏耘没有就此放手。

他坚持用风景写生来练色彩、寻技法、理思路。每一个画家都在探索自己的路径,在林林总总的艺术坐标中确立自己的定位。艺术家认识自然的过程,其实也是认识自我的过程。师法自然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画家身体力行的不二法宝,尽管那些个远游只能吃力的依靠行走的时代,画家们也得寻访万古千山、江河日月,风尘仆仆、道骨嶙峋。我猜测,前辈们面对曲水流觞甚至残垣断壁,没有少发过长吁短叹,毕竟,艺术之旅从来前路茫茫,没有尽头。后来西学东渐,中国艺术开始在西方铺就的现代化道路上,踟蹰行进。徐悲鸿和林风眠同一年赴法国留学,一个学习写实主义绘画,一个学习现代主义艺术,即是偶然的“非典型”案例,却也值得我们详加分析讨论,津津乐道。不管怎样,不要偷懒地勤学苦练才是正道。本来骨子里深爱艺术了,除了画下去可能也做不好其他任何事情了。魏耘每年上百幅写生风景的数量,使我们确认艺术家废寝忘食、勤勉刻苦的创作形象,本质上也勾勒出艺术家探索创新的艰辛开拓。

2,我所供职的报社离魏耘宅邸很近。仿佛,他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也没有人催逼利诱,但极少时候看见他去菜市买点时令蔬菜,他不是闭门在画室作画,就是关门外出作画,挥洒不完的精力也让我发现他的头发开始花白。笑容依然灿烂,尤其听到友人对某幅画或者某幅画的某个局部赞赏时,开心由内而外地爆发。显然是压力之后的释然,至少也是苦思冥想的折磨之后豁然开朗的明快。我知道他不善于表达言词,绘画才是他表达的语言;我也领教了他的豪放与潇洒,当他不胜酒力又强迫自己多喝上几杯,心扉被兴致撞开,对别人的不解或者轻视他予以愤怒的回击,与艺术的冲动如出一辙。

  时间与耐力的拉力,并非意味着最终即可塑造出令人期盼的艺术作品。即便如伟大的文森特·梵高和保尔·高更,因使用强烈粗砺的色彩而闻名的两位印象派大师,在十九世纪末同样遭受痛苦磨难。现代主义的兴起哪里是一日之功?现代艺术的五花八门又有多少艺术家毕其心血所浇灌?


 经历过迷惘、困惑与磨砺、沉淀,魏耘确认将自己定位为“高原画家”。这里,“高原”作为身份标示了其重要性,而对高原的解读乃至感知,正可捉摸到魏耘油画艺术的特色,他身处凉山高原,更企望艺术的心理和精神达至高地。

3,高原上有刺目的阳光,令人只能眯起双眼遥望远方;弥漫的云雾,魔术般让层叠的群山若隐若现;电闪雷鸣携带狂风暴雨,又将茂密的森林和起伏的玉米洗涤摇曳;飞舞的飘雪,则将大地与村庄银妆素裹……风景变幻莫测,孕育了大地上子民的耿直、豪放与多情、坚韧。耳濡目染,敏感的艺术家亦会汲收丰富的养分。那就是后来我观察到魏耘身上多了沉稳,放慢了步伐,勤于思考,“以期更多找到高原人性本色的东西”。从容不迫,是艺术家成熟的一种美德;收放自如,是艺术创作理应追求的一种境界。
  从近期的《泸沽湖走婚系列》和《木里红色喇嘛系列》可以欣喜,画家有意在调整创作思路:主题方面,侧重人性本质的表达和渲染,直指不同境遇中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技法方面,除了坚持用大块面的色彩铺陈与交融,强化民族色彩表达和东方美学意境,又稍作了归纳,收敛狂躁繁复。如此处理的结果,画面生动活泼又韵律有致,内涵呼之欲出又若隐若现,思索溢于画面又神秘莫测。总之,画作中强烈色彩显然表达出“高原画家”强烈的情感。两者的相互一致,达致“我画我心”的艺术新境。
尤为可珍视的是,魏耘油画运用色彩的大胆,时而笔触恣肆,时而块面堆积,时而涂抹泼洒,出色地抽象了高原色彩的动感。达致生发出这样的效果,即使在相同主题的系列中,每一幅都是多么地不同凡响。不受拘束,放浪形骸,酣畅尽致。这样的画作,充满了对大地的真挚,对高原的热爱,对生命的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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