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地都亮起银白色月光的时候,甪直的夜,便悄无声息的来了。它是那么的静美而又充满魅力。
夜,很静,静的风儿似乎都忘记了流动。而此时的溪畔也少了热闹的人流,水面也不见了船娘吆喝的声浪,偶尔会有音乐飘来,那是从“隐约酒吧”溜出来闲逛的音符。桥身和沿河两岸的灯光如星星般的闪耀着,给沉沉的夜色赋予了光明和色彩。天上的星光与地上的霓虹应和着,天空虽暗,但仍有蓝意。
月色朦胧,树影荡漾,夜空衬托着眼前的景物,它们仿佛失去了画家眼里的结构和体面关系,只能看见它们隐约的轮廓。一排排房屋也融在夜色之中,看不见细节,更看不见我白天经过时,那些垂吊在家家户户门前墙壁上好看的藤蔓。它们太小了,小的只能让夜色把自己轻轻藏起。一组组墨黑色的色块像一座座城堡,每一个色块里,都透着方方正正的橘黄色的灯光,灯光含笑着,那光是暖的。
夜很概括,把白昼的一些琐碎都拥在了怀里,一些不经意间的凌乱也不见了踪影。把甪直白天的热闹,幻化成了一个个安安静静的剪影。
夜空与大地仿佛是一对恋人,每每华灯初上之时便出来幽会,它们你侬我侬的缱绻交织着,分不清边缘更找不到交界线。昼与夜是那么远又那么近,如果以文学形式来对应昼夜,那么白天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散文,夜晚应是一首简约含蓄的诗歌;如果用艺术形式来对应它们呢,白天是一幅色彩缤纷的油画,夜晚当是一组沉稳厚重的雕塑;如果用音乐来比喻昼夜,白天是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夜晚则是空灵辽远的排箫……
走过曲桥回廊,走过石子铺就的小巷,眼前便又是一番景致,欢愉的目光里铺满了夜色的锦。
一盏盏小红灯笼,或挂在高天,或嵌在水里,暖暖的色彩被高高的举过屋顶,窄窄的巷子泛着柔柔的光晕。这些光影也会顽皮地跳到水里,点亮一池浓浓的墨色,使它们均匀地摇晃开来,画出一缕缕橙红色的水波。这抹暖色在暗夜里是那么的灿烂与珍贵,它们仿佛是一双双眼睛在充满深情的望向我,而我也被它们深深吸引。于是,我接住了眼前的一片瑰丽。
夜是深沉的花朵,无论是开在溪畔,开在枝头,开在庭院,开在角落,或是开在爱的人心上,都是那么安静,都会深情款款地演绎着属于夜色的美好。既便是在寒冷的冬夜,心里,也住着一个春天。
我躲在夜色宽大的衣袖里,静静的融入其中,感念岁月的流转,感念生命的脆弱与强大。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夜色是在做着减法,它减去了喧嚣,退去了繁杂,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简单、最整体、最本真的样子,而生活和绘画,又何尝不需要如此呢?
夜色阑珊,它不是一把火的炽烈,而是一江水的情长。温软的夜适合独处,适合想念,更适合看清自己的投影。甪直的夜于生在北方的我,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它留给我的是深沉,是静美,是欢喜,是怀想。
夜溢着芬芳,开在岁月的眉弯。就这么远远的静静的开着,花开是韵,花落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