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董先生,我听说您的家乡福建诏安县,是个著名的书画之乡。您是否自幼就受家庭和乡风的影响,喜爱书画?
董:是的。我的家乡福建诏安县,北枕巍峨乌山,南濒浩瀚大海,东连闽南金三角,西邻潮汕平原,介于厦门、汕头两特区之间,是福建的南大门。分水关屹立于闽粤交界处,素 有“漳南第一关” 称。诏安是一个著名的书画之乡,文风炽盛,书画气息浓郁,历代出过许多知名的书画家。清代谢沪樵、汪志周自成一派,名扬海内外。近代的沈福文、沈柔坚及与张大千齐名的旅台画家沈耀初,都是诏安籍画家。
问:您小时候画画,有人教吗?
董:我小时候是个挺顽皮的孩子,母亲为了调教我,经常让舅舅沈冰山教我。舅舅虽然是个盲人,但涉艺特别广泛。他不但通晓书画,在民族器乐、盲棋等领域也颇有建树。他的绘画作品影响较广,北派画家梁树年先生还曾撰诗称赞。所以我从记事起,就常常听诗、书、画的前辈们谈书论艺,耳濡目染,便渐渐地对绘画艺术产生了兴趣。我9岁的时候,开始在舅舅的指导下,系统地学习绘画。那时临摹岭南派的作品多一些,还有《芥子园画谱》、陈子奋先生的白描作品等等。1980年、1981年连续两次获得福建省首届和第二届中学生美术作品展二等奖和一等奖,对我学画是个很大的鼓舞。那时,我就下决心要在绘画方面有所作为。
问:您画中国画的时间有多久了?
董:至今已有30多年了。我临摹过大量宋元时期的绘画作品,并且七上黄山写生。
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自己的艺术语言探索的?
董: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开始探索怎样用我们国画的传统技法,在艺术题材、艺术形式、艺术思想等方面寻找新的突破口。经过了七、八年的摸索,才逐渐形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一种绘画面貌。你说它是一种艺术风格也好,说它是一种绘画语言也好,总之,这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我还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追求、探索下去。
问:您所认为的绘画应该是什么样的?您是如何创作的呢?
董:在绘画创作中,对于中西艺术,借鉴运用,取舍糅合。既不失传统的笔墨技法,又使画面饱和丰满,且兼具空间感,这就是我的兴趣与关注之所在。对于这些,我认为光线的处理尤为重要,要围绕光线调整布局、选用技法及构思意境。中国画力求形似的,是对象的某些部分,而非全体。要把各个部分的关系,或者说它们之间的相互依存的关系,表现清楚、准确。
问:您的作品很注重细节描绘,是否从中追求文化的深度内涵?
董:中国画在经营构图上,极重视疏、密、虚、实,做到“密不透风,疏可走马”,无虚不能显实,无实不能存虚,虚实相生,疏密相用。布置画面,要有主客,有配合,有虚实疏密,有高低上下,有纵横曲折,有气势相承。在山水画创作中,我现在多用横皴来处理画面的疏、密、虚、实,刻划物象的细节,用于烘托画面的意境氛围,表现山体、树木、云层的明暗结构,以达到一种细腻微妙的艺术效果,具有真切动人的艺术感染力。
问:但山水画更多的是讲究气势,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董:山水作品贵在有气势,有丘壑,有灵山秀水的意境,当然脱离不了大的文化背景。文化是一种公共意识形态,是人文 “化”的,所以你要表现的东西,首先要让广大民众喜欢,有赏心悦目的精神享受,要为社会、为人民服务,遵循着这种思想及创作方针,我想艺术创作的道路就有了方向、有了目标。
问:中国画的线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墨也在中国画里面起着很大的作用,您是怎么处理的呢?
董:线的审美标准,在两千年的书画进程中,已入高雅之境。线可以说是笔的别称。墨与笔是从主关系,所谓“墨分五色”说明了墨的黑色包容了绚丽的自然。这种特有的认识,使中国画一直以水墨为基础。
问:“计白当黑”也在您的画面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很多云雾都是画的时候留出来的。
董:中国画对黑白极其重视,留白使画面的内容更加丰富,能给人以无尽的感觉。中国画一是讲含蓄,二是讲夸张。含蓄才有力量,回味无穷。艺术不是什么都画,去掉不必要的,表现你所需要的,这里便包含着剪裁与夸张。材料的组织加工,要有特定的内容,或者是天空,或者是云水。我认为将云水表现好了,作品才能显得灵动而富有生命感。
问:在您的艺术道路上,您最喜欢的古代和近代的画家是哪些人?
董:我喜欢的画家很多了。我国的绘画历史辉煌久远,每朝每代都涌现出很多大家,积累了大量的绘画理论,形成了诸多的绘画风格和流派,留下了诸多的艺术精品。我在上海读书期间,利用上海博物馆、上海美术馆藏画多的便利条件,临摹了大量古画。特别对巨然、范宽、黄公望、龚贤等名家的作品,进行了悉心临习和揣摩。
问:绘画给您带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能否从心情到人生方面谈谈?
董:总的来说,绘画给我带来了满足感、归属感。从我开始绘画到现在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间也经历了许多挫折,但不管碰到什么困难,我对继续从事绘画事业的信心却从来都没有动摇过。绘画给我带来了许多安慰,更给我带来成就感。从1986年第一次在上海办展览、第一次出版画集……直到现在,收获了许多。但在取得成绩之后,转而面对的是寂寞、是孤独,艺术创作是要耐得住孤寂的,它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品质,可以说——绘画创作是勇者的静修。
问:您平常是怎样学习传统的,现在还会做这方面的工作吗?
董:中国画是讲究传承的,笔墨技法主要是靠临摹,这要有平和踏实的心态,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要一步一步地深入,戒骄戒躁,才能练就扎实的基本功。
问:临摹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您是怎么把握的呢?
董:临摹既要用眼和手,还必须动脑筋,既要有针对性,又要博采众长。学习前的人优秀之处,也要善于发现他们的不足之处,为吾所用,为吾所鉴。把握好了这种尺度,能做到活学活用,这样我们再来学习传统就不怕局限其中而不能自拔了。总之,学习传统的目的,就是要不断地把传统的东西,运用到现在的创作中去,为今天的创作服务。要把传统中优秀的东西不断地传承下来,这是我们作为一个美术工作者的义务,更是我们肩负的责任,这也正是我下大力气研习传统的动力。
问:您平常是否评论自己的作品,您对自己的东西会肯定吗?
董:对自己作品的评论是不可避免的。你时时刻刻面对着自己的作品,作品能反映出你对生活、对人生、对社会的一种态度。对自己的作品我会反复地观看,不论是创作中,还是完成后,我都在脑子里有一个总结,好在哪里,不足在哪里。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一件我很肯定的作品。
问:您画山水的时候,是不是也借助一些人物、花鸟画的优点?
董:中国绘画是逐渐演变而来的,从人物画的背景发展为山水,然后是花鸟,所以不论是哪一画种均很注重表现物象的神情气韵。无论是营造布置、形象动态,还是线条块面的组织,都注意气的承接连贯、势的动向转折,力求在画面上造成蓬勃灵动的生机和节奏韵味,以达到中国绘画特有的生动性。中国绘画所讲究的,最是气韵生动。我在花鸟画创作中把山水中的豆瓣点皴法运用在画荷花的叶子上,豆瓣点由密到疏,由浓到淡,在荷叶上徐徐展开,较之传统工笔画用颜色渲染浓淡、厚薄,更有笔触、有张力,画面更生动、饱满,受到了广大群众的喜欢。这不知算不算是形成了一种风格。正因为有了画花鸟的基本功,我在学习、创作山水画时,更加得心应手。
问:您1986年在上海举办个展以来,大型个展做了近20次,且好评不断,最近您有哪些活动?
董:我之所以连续做了很多巡展,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我的作品,并听取他们的意见,也可以促进我的艺术朝前发展。2007年12月在东莞莞城、2008年1月在东莞的樟木头还有活动,明年还会有几个的。
问:除了画画,您还喜欢做什么?
董:我的爱好不多,除了画画,就是喝茶了。我每天除了作画,功夫茶要冲泡五六回,这还不包括请客人品茶。
问:您对茶有很深的情结了?
董:茶是天地间之灵物,茶文化更是博大精深。能天天与茶为伴也是件幸事,它能使你神清气爽、养精蓄税。每当碰到创作上有困难时,我就把画挂到画板上,泡上一壶茶,面对作品坐下来,慢慢品,静静看,细细想,困惑与劳顿多半会渐渐消去。
问:您是怎样理解东西方艺术的?
董:艺术的涵盖是很广泛的,文学、音乐、戏剧、绘画等等。中国的艺术风格与世界各国都不相同,儒家的“中和”、“中庸”之道,道家“出世”、“澹泊”的处世之道,这些哲学思想与西方的宗教、科学、哲学是不一样,由此而形成了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形成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和表现手法。
问:但艺术又是相通的,有其共通性。
董:是的。比如早期人类的绘画形式,如岩画。人类的审美意识是相通的,只是艺术的表现形式不同。中国画以线点构成图画,西方油画主要以明暗来表现物象,各有各的表现手法、工具和材料。中国绘画使用宣纸、毛笔、墨汁,神奇独特,充满了智慧,形成了中国画独特的表现形式。作为一名从事中国绘画的艺术家来说,我为中国绘画艺术的高度及成就深感骄傲,并为之努力学习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