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涛“我自用我法”谈中国山水画的个性表现风格

明末清初，石涛在画坛异军突起，一扫当时泥古不化的画风，他满怀突破传统技法束缚的壮志。强调“我自用我法”的中国画创新理念，把中国山水画创作带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他说“我自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头地也。冤哉！”“古人未立法之先，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后，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来遂使今人不能一出头地也。冤哉！”（《大涤子题画诗跋卷一》）。当然，人非天才，学习中国山水画的过程，离不开继承传统。在学习中临摹古人范本是完全必要的。在继承学习的过程中，不但要师古人之迹，更重要的是师古人之心。借古而开今，最后还要忘掉古人之迹，转而师造化，向大自然学习。也即当代美术大师李可染提出的“用最大的勇气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跳出来”之理。

“我自用我法，自有我在。”一个山水画家其作品一定要有独到的个性。我们纵观古今历代山水画作品，如范宽、郭熙、李唐，身居北方，创立了大山大水的山水画章法。其作品都具有独特的个性，为硬朗的北雄画风。马远、夏圭创立大斧披皴法。其一边一角的构图模式区别于范宽、郭熙的大山大水章法，而另辟蹊径。董源、黄公望身居潇湘、富春山，其作品风貌清秀、柔美、温润。构图多平远、深远法。清代龚贤的积墨表现法，形成黑龚画风。再看当代画坛，齐白石的兼工带写，黄宾虹的积墨逸笔，李可染的凝重严谨，陆严少的行云流水，童中焘的淡雅、苍润，现代人物画家田黎明的清淡、简约……他们的作品无不具有强烈的个性风格。这些画家为什么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正是在他们的作品中“自有我在”，有他们自我鲜明的艺术个性。个性，实际上包括了画面的诸多因素，体现了一个画家对大自然的认识。能表露出画家的文化素养、创作理念及作品表现方法等。作品有了个性，才有艺术价值，对绘画的发展才有贡献。丧失了作品的个性，千人一面，作品就失去存在的价值，无立足之地。在绘画创作中用别人的脑子思维，用别人的脑子画画，把别人的表现技法搬到自己的画面中。尽管创作过程很用心，画面效果也很丰富，那也将是徒劳，作品无价值可言。

当今画坛，“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者往往急功近利，追赶时髦。如一段时期大家都学黄宾虹，展览上一看，很多黄宾虹面孔。仅仅学习了黄宾虹作品的皮毛和外壳。黄宾虹之须眉，何能生其面目？对于一个成熟的画家而言，重要的是“师古人之心”。“借古”应是一个画家成长的初期学习阶段，是必不可少的，但从画家的一生时间说，“开今”才是最主要的，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只有“开今”建立自己的个人画风，才是绘画的创作目的。

“我自用我法”，“我法”即个人艺术风格的形成，是一个画家在实践中长期积累的成果，形成中国山水画的个性表现风格因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天性和素养。天性即一个画家的天份、性情、爱好等。说某君绘画天份好，天生就是一块绘画的料，不是不无道理。每个人的大脑先天是不一样的，这样先天的不同造成每个人的思维也是有区别的。有人天生思维敏捷，有人天生思维迟钝，有的人性情温和，有的人性情豪放，这种人身先天差异，会直接影响到绘画创作上。使作品千差万别，或凝重或简约，或重理性或重感性等。绘画天份对绘画创作来说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天性好会事半功倍。在绘画创作过程中，天性好的会很快进入绘画状态。感知清晰，得心应手。

素养是后天通过知识的学习而渐渐培养的。知识的积累，不可能都是直接学习得来的。间接学习是很重要的学习方法。它包括学生时代普通文化知识的学习。古今中外，文学、哲学和专业理论的学习，这些知识是培养一个画家素养的源泉。素养还体现在一个人的德性、人品。常言说画品即人品，见画如见人。人品不好，画品自然不高。反之，素养低，人品不好，终究不会成大气。

第二是悟性和感觉。中国山水画的个性风格形成，离不开画家的悟性和感觉。敏感的悟性对创作至关重要；从某一方面说，悟性和一个人的天份有一定的联系，二者又不能等同，天份更具有客观的层面，悟性更具有主观的层面。悟性是在天份客观的基础上，为主客观的统一。有了大脑的天份，加上后天的努力，在某一时刻才能突然开悟。开悟会阶段性、逐步的、渐进的升华。把悟到得来的东西加以条理化、哲学化，用于创作中。

感觉，是一个画家认识大自然和表现大自然的大脑思维过程。画家有无感觉是作品成败的关键。有感而作，情景交融，作品才有生命，才能感动观众。在创作过程中，情的注入很重要。画面中的点、线、面、皴、擦、染，根据情绪的变化而变化，心情的跌宕起伏，直接影响到毛笔在宣纸上的疾缓动作，使画面具有节奏的变化。画面上点、线的轨迹，都具有生动的生命状态。常说：画画是在画自己，是在画自己对大自然的不同感受，是在画修养，画认识，画自己的心境。你就是你，你不是别人；一句话，画画就是在画自己的人生状态。这样的作品才具有强有力的独特个性。

第三是格调和风格。格调，一般是指文艺作品的风格情调。格调与风格既不能等同，又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性。一个画家的作品，形成了自己风格的同时，还要把握作品的格调。作品的格调要高，格调高即脱俗。有些画家虽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但作品很俗，其作品艺术价值亦就大打折扣。当代美术理论家郎绍君谈到格调与风格时说：“格调的高下比风格的创造更重要。人们可以说风格难分优劣，却必须承认格调有高下，而格调总是曲折地反映着画家的人格、精神品位与文化素养。”所以说，格调是作品雅与俗的分界面。格调的高下直接体现作品艺术价值的高低。

第四是师古人更要师造化。深入生活向大自然学习，从鲜活的真山真水中提炼创作素材。观察大自然的宏观变化，山水树木的四季变化，风云雨雪中的气象变化，日出日落中山水的明晦状态。地域不同，山水的相貌差异等。一般说大自然的山水都处于自然状态，更多是杂乱无序的。人类视觉多喜欢有序和单纯，这就需要把自然山水中的诸多元素根据画面需要及艺术原理进行重新构成，把自然素材加以条理和有序，强化大自然给人的感觉。使艺术形式尽量单纯。达到由“景”到“境”的转化。让作品在人的视觉中达到最佳效果。

第五是构筑具有当代审美意义独到的山水画表现方法。中国山水画的发展长河中，古人虽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山水画表现方法。但是，在当今的高科技、快节奏、高信息、地球村的新时代背景下，人们的审美又有新的转变和要求。作为画家要迎合新时期，用新眼光看世界，用新的审美观表现作品。创作出具有当代意义及独特个性的山水画作品，来丰富发展中国山水画，服务于人们的审美需要。

独特山水画个性，要有独到的表现语言，即“我自用我法”。从题材上要独辟蹊径，避开古人常表现的题材，在构图上避开古人常用的大山大水章法。可表现局部，把局部表现得充分。也可用现代构成多从形式入手，使作品具有现代意识的形式感，又具有意境内涵，让意境引导形式，以形式融入意境。在表现手法上，从大自然中发现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的美。发现提炼表现新语汇，把创新得来的表现语汇发挥到极致。用自己的真心、真情、真感受，构筑画面。这样的画面就具有独特的个性。长期执着的坚持下去，便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画风。

（责任编辑：牛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