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辉《草色入帘青》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意识流入画
——读林昌辉油画作品随笔
文/黄永生
《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小说深受读者喜爱,多数人易把身边琐事看成无聊事,J.D.塞林格把无聊事写得不无聊,把身边事写入永恒,是这本小说的特色。读者看无聊事不无聊,读出无聊事里的我。
这是什么写作手法,那些高大上的叙事,让读者倍感崇高,却与我们无关,理想离我们很遥远。塞林格很用心,字里行间看似随意拈来,阅读过后也不知他的心在哪里,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林昌辉《窗外有风景之一》油画 100x150cm 2010年
林昌辉与塞林格无关,从他的油画作品里,我看到塞林格的当代审美趣味,从塞林格的小说联想林昌辉的主体意识。他们之间有相似之处,他们不约而同瞄向平凡,平凡中有人性暗流,人性是艺术创作的源泉。他们盯准人性,多数人熟视无睹的平凡,因此有耐人寻味的乐章。
林昌辉是闽南年轻油画家,他曾创作许多人物油画作品。近年来转向风景写生,多次与他一起写生作画,印象最深是他那朝向四面八方且肆无忌惮的头发,似美杜莎发怒之疯狂,有贝多芬的激情荡漾。我不以貌取人,却难抵挡其头发扬起的冲击。
外貌是内在的外延,可能是骗人的鬼话,与他的作画能力也难形成因果,我内心里断言其头发不柔顺是不安分的冲动。这个冲动有证可查,有一次看他写生,他不管蓝色天空,先在画布上方涂上柠檬黄颜色,好像音乐指挥家在演奏前定调,后来这个柠檬黄果然表达天空的色彩。柠檬黄定出这一瞬间的色调,不能否认它乃美杜莎疯狂的表现,多数人不理解那块柠檬黄色彩是怎么来的,难道与他的头发有关,后来还是觉得不柠檬黄不协调。这块柠檬黄是预设还是预感,可能二者都不是,他怕那些被画物因平凡而落入平淡,纯颜色似有提神作用,源自他的内在激情。
林昌辉《福塘春早》油画 60x100cm 2017年
疯狂是要付出代价。好多次看他写生,为了协调那块突兀的柠檬黄色彩,有时是其它如兰色、橙色,他不得不沉下心来,刻画那些平淡琐碎的细节,用写实形体去平衡唐突色彩。那些写实形体始终遵循现实对象,处理现实对象的方式,他走塞林格的写作路线。他有无读过《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书,有也罢无也罢无关宏旨,我们注意到时代变化引起的审美转移,作家转向无聊事的书写,画家选择不起眼的现实作画。
林昌辉《古韵依旧》油画 60x100cm 2017年
那些剥落沧桑的古厝,那些歪歪扭扭的枝丫,那些高低不平的崎岖小路,那些写下拼搏奋进故事的渔船,都是他写生的对象。这本来是平凡的事,画家对着风景不都是这些吗,写生对象是这些没错,错的是他选择平凡的角度,他是喜欢平凡甚至平淡的对象,平凡的角度加上平淡对象,这就惨了。平凡、平淡激不起情绪,这对画家来说是最糟糕的事。林昌辉不怕平凡对象,只怕把平凡对象画得平淡,他满怀激情投入平凡的怀抱。
林昌辉《红树林》油画 60x100cm 2016年
我们曾生活在高大上的英雄史诗里,曾有过崇高理想,林昌辉曾用古典主义写实手法创作过完美的油画作品,体验过高大上的审美感受。转向平凡、平淡的写生,无疑是当代绘画的新课题。蓬松张扬的头发,呼唤潜在的冲动情绪,理性无法解决的问题,让情绪去处理。他渴望把直觉的自我激发出来,让自我与平凡、平淡联系起来,这是很麻烦的问题。把平凡画得平淡,流于自然主义的记录式描画,他绝对会气得头发生烟。他想着把那些平凡、平淡对象画出有“画家之我”,很难,却是一个朝向。
林昌辉《吉祥云》油画 60x80cm 2016年
作画顺手是多开心的事,一旦有思想,苦恼随之而来。每次写生想着这幅作品不要与另一幅作品雷同,色调不雷同,构图不重复,形象传递不同的精神。林昌辉那潇洒飘逸的头发,因有此思考而成烦恼丝。
烦恼的最大困惑是熟视无睹,怎么从平凡生活滤出不平凡,怎么由熟视无睹到熟视无不睹。晋·刘伶《酒德颂》:“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感官麻木是熟视无睹的根源,更深沉的原因是思维单一性,按单一性看对象,眼前风景再错落也显得平凡。
林昌辉《交响》油画 60x100cm 2017年
要使平凡变得不平凡,林昌辉试图把情绪融入画面,情绪的冲动撞击平凡的框架,那些平淡的外形在其画面扭曲,扭曲对象伴随画家主体意识的发生。扭曲形象与突兀的色彩却易契合,扭曲与突兀使画面每个细节,变成一篇文章里的每个语词,每个语词都在发声,好像有机体灌注生命意识。其画面的平凡对象在画家笔下,开始出现与塞林格笔下平凡生活截然不同的语言效果。
林昌辉《金海岸的风》油画 60x80cm 2017年
前面我们提到塞林格不用心,从文字描述上看不到刻意痕迹,相反,林昌辉有意彰显平凡对象的各个细节。细节是其画面的语言意向,每个语言意向被画家注入主观意识,这是我很私密的读画方式。我有时更相信画面透露的信息,特别注意画面流露出来的直觉。
林昌辉《烂漫时节》油画 60x80cm 2017年
评论家误以为画家每一笔都经过思考,把画家打扮得神秘兮兮,写生状态的画家不可能思考,但不否认画家经过深刻思考。在特定写生状态下的凝思,表现为激情的直觉。意大利美学家克罗奇特别强调直觉在作画过程中的作用,只有直觉与天性紧密相连,那些意料之外的神来之笔,不靠思考而是直觉的释放。林昌辉的油画作品里,深藏诡秘笔触行走下的,是直觉驱动下的意识流。
林昌辉《流金山谷》油画 60x100cm 2017年
他从熟视无睹走向熟视无不睹,我们须要分析一下这个“睹”字,能深入读解其作品的内在含义。“睹”,目与者合为一体,从左边读这个字,是用眼观察的我,从右边看这个字,是目视过后意识到我之存在,“者”是生命的我。象形文字是可把字拆开理解,无我之看乃熟视无睹之“熟视”。之所以特别想拆字,是我仔细品读林昌辉作品后的冲动。他让平凡对象经由拆分而有形,他强化有形这一细节,用意识充实这一细节,当所有细节汇成语言时,我们从中读取直觉下的意识流。塞林格同样看到平凡琐事可注入作者的主体意识,读者看平凡琐事的叙事,品的是小说家的内心世界。
林昌辉《吕塘红厝》油画 100x100cm 2017年
那些风景与画家无关,现实对象再美亦不属于画家,画家只有把自己的主体意识与风景联系起来,才从画面看到“画家之我”的标记,作品虽已不简单等同现实风景,却有鲜明的作品形象。意识流曾经出现在西方小说家如伍尔芙、普鲁斯特的作品里,其最大好处是作家把自我流进作品里。
林昌辉《秘境秀峰》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林昌辉熟视无不睹的写生,借意识流手法实现自我意识的灌注,他的写生不是顺现实对象的秩序,而是随自己内心情绪流淌的意识,形成意识流变的自我图式。他眯起眼睛,掀开林冲式的遮阳帽,摔一下飘逸的头发,内心嘀咕道:我怎么走进了自己的画面。
2018年2月5日
林昌辉《沐春图》油画 60x100cm 2016年
林昌辉《菩提本无树》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林昌辉《热地之三》油画 115x178cm 2012年
林昌辉《热地之一》油画 115x178cm 2011年
林昌辉《太极村》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林昌辉《向天歌》油画 115x178cm 2013年
林昌辉《新燕啄春》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林昌辉《有仙则名》油画 60x100cm 2017年
林昌辉《在路上》油画 115x178cm 2012年
林昌辉《指点江山》油画 65x110cm 2017年
林昌辉《紫气灵山》油画 60x100cm 2017年
画家简介
林昌辉:男,69年生,福建人,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综合绘画高研班,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油画学会会员,厦门美协理事,写生中国厦门分部副主席、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职业艺术家联盟、油画研究院厦门分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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