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欧随笔(四):文艺的佛罗伦萨
2023-07-19 曾凡章
2016年夏天,游历了欧洲六国。这次旅行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之旅”。每天不是在美术馆里,就在去博物馆的路上。

这期间,陆续写了十几篇《旅欧游记》,记下了当时所看、所想、所感。今重新翻阅整理,颇有意趣,并补充点缀了一些文字,以示同好,并请大家指正。



———题记。


意大利佛罗伦萨





一、





一路西行,虽然脚步匆匆,但欧洲这几个国家的这几座城市一一在面前闪过,令人印象深刻的同时反而容易把城市做个简洁的对比。请允许我套用上几个简洁广告词纪念他们:阿姆斯特丹的“诚实的色彩”,布鲁塞尔的“精致与奢华”,巴黎的“诗意的浪漫”,威尼斯的“广阔豪爽”,佛罗伦萨的“文艺·文艺”。



佛罗伦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它在世界文化史、艺术史、美术史,在世界文明进步史上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无以伦比!厚重得令人窒息。

记得在大学课堂里,教我们《西方美术史》的、年青又潇洒的范迪安老师,曾深情又激昂地描述过它,令同学们心驰神往。

今天,当我一踏上意大利佛罗伦萨大地时,渴望与激动溢于言表。先不说那些文化大师如但丁等故居,也不说知名的百花广场、领主广场、圣母莲花大教堂等众多的世界闻名的大广场、大教堂。在佛罗伦萨光博物馆和美术馆就有40多个,如大名鼎鼎的乌菲齐美术馆、皮提美术馆等。如果在毎一幅画作和城市雕塑作品面前停留几分钟,可能得用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把全市美术馆、博物馆和艺术广场走一遍。 



提笔想写佛罗伦萨,且无从下笔,就像佛罗伦萨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街小巷。看似极其平凡、毫无起眼的一座旧房子,也许他就是令人啧啧称奇的一个伟大人物的故居。佛罗伦萨就是如此表面安静平凡,却隐含着伟大与神奇。也只因太过于宏大浩瀚,在整个世界文化史、艺术史、美术史宏篇巨制上,当讲述到佛罗伦萨,总是会有很多篇章来叙述它。反过来,也只因它对世界文化艺术贡献影响力太过巨大,任何长篇巨论都不过分。

走马观花般在佛罗伦萨里穿梭,美术馆、博物馆、名人故居、大教堂、大小广场,仔细梳理,我这才发现了一条中轴线,这条中轴线就像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一样,指向那场发生在佛罗伦萨,而实际上震撼了整个欧洲、整个世界的文化艺术的复兴运动。沿着这条轴线,围绕在这长达几个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周围的人和事,也就清晰流畅起来——一个家族、一批文人、一场运动。

来路与去路似乎清朗明晰了起来,好象一下子从迷雾中看到了一点曙光一样。 

佛罗伦萨《大卫雕像》



二、



讲到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不能不提到一个家族,这就是“美第齐家族”。佛罗伦萨与“美弟齐家族”的关系,就好象人与它的影子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且扯不清,理还乱。

“美弟齐家族”对佛罗伦萨的重要性和影响力是毋须质疑的,且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甚至人们还发现:美弟齐家族的族徽,其实就是今天佛罗伦萨的市徽,事实也是这样子。佛罗伦萨数在最前的几个大教堂、大广场,实际上就美弟齐家族礼拜、休闲的地方。就连号称是当地政府的市政厅,也是属于他们家族的。

可见,这样的一个家族是多么的了不起。至少从15世纪到18世纪中期,长达三个世纪,也是欧洲文艺复兴的最重要的关键时期,这个家族一直掌握着佛罗伦萨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一切权利,甚至可以说,一部佛罗伦萨历史,就是一部美弟奇家族的兴衰史。这是佛罗轮萨的幸运还是不幸?答案只能是前者。



佛罗伦萨最辉煌,最引以为傲的历史应该就是其文艺复兴时期。这个时间是发生在14世纪到16世纪的一场反映新兴资产阶级要求的欧洲思想文化运动。

那时,美弟齐家族凭借着巨大财富和影响力,长期保护和资助一大批艺术家、科学家们,当时积聚在它家族底下和在佛罗伦萨范围的就有,如达·芬奇、但丁、伽利略、波提切利、米开朗基罗、拉裴尔、多纳泰罗、乔托、提香、莫迪利安尼、薄伽丘、彼德拉克、瓦萨里、马基亚维利等等。一时间,大师云集,佛罗伦萨成了艺术家和作家、科学家们的摇篮,美弟齐家族居功至伟。一批又一批的艺术杰作纷纷诞生,一轮又一轮重大文艺事件发生,佛罗伦萨一跃成为当时欧洲艺术文化和思想最为活跃的中心。



西欧中世纪时期,社会各阶层还被各种大大小小教廷教会牢牢控制住,大半个欧洲隆罩在教廷教会的封建等级制度之中。在这种黑暗、威权的教会管制下,文学、艺术、科学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言。但暗流涌动,新兴资产阶级认为,古希腊、古罗马才是光明与希望的典范,而在当前的黑色时期,对文化、艺术、科学,乃至社会,都停滞不前甚或是一种倒退。

人祸加上天灾。此时的“黑死病”在欧洲肆虐流行蔓延,又加剧了这种恐怖气氛,人们开始怀疑宗教神学的绝对权威了,一场“呼唤人的自由与思想”的文艺复兴运动由此酝酿并即将爆发。




佛罗伦萨《但丁故居》





三、





不可否认,具有改良主义和充满活力的“美弟奇家族”对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提供了深厚且长期的经济与物质的大力支持,夯实了佛罗伦萨大厦的基础,具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在加上人们要求变革的呼声日益高涨,加激了不合时宜的当时社会制度的动荡。此时,教廷教会在形势逼迫下也不得不酝酿着宗教改革。各种因素和条件的汇聚,终于促成并掀起了这一场影响巨大的“文艺复兴运动”。

这场运动的爆发对于当时欧洲的文化艺术,以及政治、科学、经济、哲学、神学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既是欧洲岀现巨人的时代,也是新兴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一场伟大革命运动,欧洲由此进入新的发展变革时代。



《圣经》说,高利贷和普通放债都是有罪的。上帝说,人是可以通过劳动来赎罪的。但美第奇家族不用靠劳动,他们只靠放高利贷就可致富齐家。因此,这个家族在上帝眼里是“罪孽深重 ”的。 

但耶稣也说了:“你不能同时侍奉两个主,即侍奉上帝,又侍奉玛门(金钱)”“财主进天堂比骆驼钻针眼还难。”根据教义,放贷者是可以通过金钱来救赎的。换一句话说,只要资助了教会、资助了社会和大众,如杰出的艺术和建筑就可以赎罪,就可以拯救你的灵魂。这对美第齐家族来说是实在是太及时了,也正中下怀。

这种事情前所未有,也极其简单容易。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美第齐家族富得只剩下钱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这是给美第齐家族一个通向天堂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而且,他不仅可以洗净家族的的所有不义之财的一切罪,也是拯救家族命运的机会。

据说,为了“赎罪”更加方便,佛罗伦萨圣马可修道院的内部有一扇秘密之门,直通向美第齐家族最高统治者柯西莫的私人房间地下室,钱就可以从这里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源源不断的沿着地下室的小门涌向教堂、修道院。因此,从来就没有美第齐家族想要而会得不到的任何东西。

美第齐家族的“罪”终于获得了拯救和赦免。并且,这种救赎罪行的举动,还以文字书面形式留下来并告知全体城市人民。

从此,每年1月6日佛罗伦萨“三贤人日”,都会举行盛大隆重的游行欢庆,而走在绕城市的庞大游行队伍前面,就是扮演“贤人”的美第奇家族的人。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柯西莫家里墙上的墙壁上,挂满了名人绘就的纪念家族和他本人与市民一起游行欢庆的场景的画作。家族人们也一致认为,他们也毫无惭愧且自信满满,完全有资格把自己的形象画入与耶稣圣人在一起的画面,且在全市游行的队伍中被人们用肩膀高高举起。

一幅幅画, 画面金光闪闪;一座座雕像,栩栩如生,美第齐家族的所有成员个个光鲜亮丽,向世人尽情地展现其无尽的荣光!有了挥霍不尽的财富,有着极尽奢华的享受,也有了捞不完的极尽炫耀的资本。


大卫广场



四、





一个家族,一群历史巨人,推波助澜搅动了一场伟大的文艺复兴运动,著成了一部部厚重的欧洲文艺史册。这是多么了不起!

美第齐家族不仅改变了在佛罗伦萨的家族命运,也改变了整个欧洲的文化艺术的命运,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文化艺术的本质。

如今,为了纪念它的丰功伟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涌向佛罗伦萨,涌向乌菲齐美术馆,涌向米开朗基罗广场……



我排着长队,这来自世界各地观众从一楼长长的过道一直延续到了二楼。走进乌菲齐美术大厅(它其实就是与美第齐家族居住的皮提宫相连的),沿着大理石铺就的高高阶梯,其长长走廊、甬道和弯角,以及大大小小的房间里,挂满着的是美第齐家族重要成员的雕塑和油画人物画像,这些作品都出自于当年家族资助和被奖励艺术大师们的手笔,如达·芬奇、波提切利、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丁托列托、伦勃朗、鲁本斯、凡·代克等作品。当然也有其家族极尽其财富搜集、收藏的欧洲古希腊、古罗马的雕塑作品以及欧洲早期艺术大师的艺术经典珍品。

乌菲齐美术馆,其实就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和现如今的一座世界艺术宝库。 

有人做过了一个粗略统计,欧洲美术史上最重要的美术作品,乌菲齐美术馆占据了一半。这个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也侧面证明了该美术馆收藏之巨富。



据历史记载,美第齐家族艺术藏品之巨丰,就连1796年拿破仑远征意大利,见到该馆的藏品时都垂涎三尺,只是由于它是公共财产,(此时这些艺术作品已经由美弟齐家族整体捐赠给了佛罗伦萨政府当局)才打消了“征收”的念头。但后来还是有“美第奇的维纳斯”雕像,被这位法国皇帝暗地“借请”而实际上是劫掠到了卢浮宫。直到了复辟时期才又被送回佛罗伦萨。最后才由美第奇的末代继承人安娜玛丽亚(Anna Maria Lodovica)捐赠给佛罗伦萨政府。



我沿着乌菲齐美术馆走廊,上上下下走遍了大半个宫殿的重要房间,绕来绕去像走在迷宫里,而这迷宫里每个角落、连廊两边和大小不一的展厅,都摆满了、挂满了大师们创作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杰作,其美丽富饶程度,令人膛目结舌。

来自各地的游人熙熙攘攘,但都安安静静地欣赏着这些艺术经典作品。我一边欣赏着,一边心想着,与其说,我是来接受艺术美的洗礼,倒不如说,我是来接受美第齐家族的游行检阅观礼的。

在这浩瀚无边的艺术宝库中遨游,无疑是在文艺的太空行走,其灿若星河,让人迷恋目眩——佛罗伦萨,多么神奇又骄傲的地方。

“ 流浪在佛罗伦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丽的情郎。”容我失敬地把我最喜欢的诗人仓央嘉措的诗稍作了些改动,我想,这是此时此刻最能表达我的心情。





——2016年7月25日夜于佛罗伦萨。

——2023年7月12日修订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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