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叫沙蒿的植物,散落地生长在统万城周围,星星点点或团团簇簇,像开在沙漠上的花朵。
这些蒿草似乎从不关心统万城的兴衰,它们把根扎在这里,就无怨无悔的依恋着这一方热土,寒来暑往,自由自在的生长着。
它的邻居,是个头儿比它稍高大一点的沙柳,哥俩儿仿佛是这座城堡的卫士,带领着成群结队的兄弟们,尽心尽力地为这块土地抵御着风沙。
这些沙蒿沙柳都极富色彩感,于是眼前的土黄、土红、钛白、橄榄绿相互交融,悄然间,秋的气息已弥漫了山坡大漠,弥漫了泛着细碎光芒的统万城。走进统万城,就看到了安静的沙蒿,就走进了一幅画卷。
在统万城,静美是它的风貌,挺拔是它的气质,高高低低的沙蒿沙柳,则是它的伙伴。
谁能想到,静美如斯的这里,在1600年前曾经是一个战场,这些高高低低的沙蒿沙柳,是否染过将士们的浴血奋战的血滴?那一根根细细长长泛着红光的沙柳,仿佛是当年血性汉子喷张的血管,鲜活的色彩带着温度,在大漠上显得格外耀目。我想,在夜深人静,在游人们都相继散去之时,它们一定会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吧。当然,盛世之时它们谈论的话题与现在一定是不一样的。它们是否也会有着一种旷世的寂寞,一种孤独与惆怅呢?
其实,关于一个村庄的记忆,关于一个城堡的记忆,甚至关于一些沙蒿沙柳的传说,大抵是因为一些残破的遗址吧。它们沧桑,斑驳,残破,陈旧,那是一些只属于过去和昨天的画面。然而,沙蒿那些小小的密布到岁月深处的枝条,像极了孤独者的心绪,它把深深的依恋和怀念,轻轻拂进时光的纤维里。
有风吹来,如野草般的沙蒿被吹的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吹的紧挨着地面,我心疼的看着,以为它们会被折断,可它们的柔韧性极好,好像只是伸了个懒腰,做了下运动,就又恢复了常态,脸上似乎还带着点骄傲的样子。或许在沙蒿的眼里,这些调皮的风儿,是它们最亲密最要好的玩伴。
沙蒿的籽儿被风一吹,就会成群结队的四处飘散,然后来年,又生出芽来。沙蒿虽小,也有着落地生根的柔情。它们喜欢和寂静呆在一起;喜欢和黄昏的云霞腻在一起;亦喜欢和被它晃动的枝条勾勒的不太完整的蓝天融在一起。在统万城俯视的目光里,它似乎特别踏实,一副安静从容的样子。
沙蒿似乎更适合生长在野外,它让我想起了红格尔草原上的芨芨草,它们有着共同的特点,更有着相同的品性。有些任性,有些倔强,甚至有些无所顾忌,谦卑的,可以低进尘埃里。这些蒿草没有花朵儿那般矜持,若有风沙来袭,它们会紧紧的抱在一起,形成一个屏障。骨子里,有着那份它们也藏不住的勇敢。
我原本是抱着走近千年前的建筑,去体会和感悟那个年代沧桑的历史感的,却意外地收获了小小沙蒿,给我的深思与启迪。
我何尝不是那一株安静的沙蒿?虽普通也平凡,但无论顺境逆境,都会努力生长,坚守那份梦想,追寻那抹明媚的阳光。
名不见经传的沙蒿,在这里被人们认识,亦成为这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它让我体味了由繁华到衰败的历史况味。不由得想起了杜甫:“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写生收工之时已是临近傍晚,此刻太阳西落,金色的光线柔美的散落在大漠之上,天空刚好变成了深邃的蓝调,一种柔美的气息,温情地扑面而来。统万城捧出的是经年悠远的沉香,而平凡如我的沙蒿,也和统万城一样,此刻披一身柔柔的暖,融进晚霞的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