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要真正做到特立独行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人总归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谁都难似脱俗,要争脱世俗的枷锁,首先要战胜自身精神与肉体的困顿。那年,赵星刚刚从海外载誉而归,突然罹患“不治之症”,且不谈肉体上的痛苦,一般的人,很难承受这种巨大的精神落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在几乎是绝望的情境下与病魔作顽强的搏斗,傍人很难理解这是怎样的酷刑,也很难想象这样痛入骨髓的抗争需要怎样超人的毅力!尤其是在经历半年化疗又在北京做自体干细胞移植手术后,九死一生,原本壮硕的赵星,看上去就像一片薄薄的衣服架子。
但是,他居然就没有停止画画,记得他那时画的钟馗怒目四射,须发根根犀利如剑,我个人感觉这些钟馗画喷涌出来的生命穿透力甚至超过他以前所有的绘画!他终于康复了,其实在尚未完全康复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他一如既往的长途跋涉式的艺术之旅,不是酷爱艺术的人,
很难理解这种孤独艰辛的行走方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作“天涯苦旅”。
有意思的是,他就在这样艰辛的跋涉中渐渐康复,如淬火过的宝刀
他依然在画坛上熠熠闪光,年首次入选全国美展以来他从不缺席,这是第五次了!
如果说入选九届美展的《情暖雪域》展示了厚重的西部风情,《海峡西岸的眺望》则是闽南题材作品,背景轻灵简约,这是一群喜笑颜开“看金门”的闽南女人,传统的闽南女人不但要承担一般家事,还必须从事各种繁重劳务,年岁稍长便失去了女性鲜润,骨感而中性,前面三位女性略略年轻,是典型的惠东女装束,所有的人物面部都画得极细腻,表情丰富,呼之欲出,很显然,这里展示的是海峡西岸老百姓历尽政治风霜后自由绽放的由衷欢乐。他在这里用墨近似吝啬,那些耐人寻味的线条则沉郁果敢,犹如西北老农脸上那些风霜雨雪雕刻出来的老辣皱纹。
与《海峡西岸的眺望》一起入选这次“正当代盛世中国画中国美术出版界提名中青年画家五十人”巡回展览及大型画册的《节日》、《天山下》、《东风吹雨细如尘》《圣湖月圆》等,都是他康复后的作品,技艺精湛,内涵十分丰富。
《节日》表现的是肃穆的宗教背景下,生命力顽强的藏族少女形象,这是赵星作品中画功最细,最耗神的那类,点点滴滴,都是工笔,但你一展开画卷,目光一定是落在少女倔强的脸上,健康,茁壮,目光犀利,一只眼睛比另一只更强烈,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女,是酷烈的青藏高原上顽强燃烧的生命火焰。
《圣湖月圆》则是青海湖边翩若惊鸿,诗一样的美少女,苍凉高原上辽阔的湖水浩渺,圆月洇润,少女惊人的美貌与朦胧的月色几乎融为一体,俊俏眉目在月光中隐逸,唯姣好轮廓浮凸闪现。
这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赵星这些年作品很多,苍凉的秦风汉月,滇西南水秀的傣族女孩,闽南辛劳的惠东女人,令人印象极深的还有尚未裱好的西部长卷《踏平瀚海千重浪》,这是游牧民族浩浩荡荡的“众生”迁徙图。无论如何,他的画西部题材居多,我常玩笑地说他是大西北情人,西部是他永恒的主题,痴迷眷恋与永远的跋涉令他的作品始终神韵嫣然,他主要是画人物的,马与骆驼多半是陪衬,但他显然是参透了这些灵性而高贵的动物,画起来往往是寥寥几笔,蹄霜踏雪就都在说话,仅仅用“传神”二字实在难以形容。
任何一幅有份量的作品都来自艺术家对生活独特的感悟,甚至是痛彻入骨的人生体验,有时看似一挥而就的作品,其实正是酝酿许久的生活积淀,除了丰沛的天份和“非一日之寒”的基本功训练,艺术家敏锐的感悟能力实际上是取决于艺术家本人的思想境界和人格魅力,在物欲横流的现实面前,要保留自己内心的一片净土是很难的,作为实力派画家,赵星在自己的文章里是这样说的,“穷尽半生的艺术追求饱尝了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的艰辛,说到感觉只有二字:敬畏”。
要真正“敬畏”艺术,首先要敬畏人生,人若缺乏起码的良知和立场,甚至对自己都不愿意留一点诚实的人,无论如何是成不了艺术家的。换个角度说,赵星很幸运,他很早就明白自己位置在哪里,无论是艺术之旅中的雨雪风霜,还是生死线上的脱胎换骨,他都靠自己一步一步挺过来了,这样坚实鲜明的足迹,是肯定会在中国画坛上灼灼闪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