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西子湖畔中国美院的艺术滋养
与那些从中国八大美院毕业,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自居的意气风发的艺术家相比,吕承坚总是显得十分低调——他每天忙于大量的艺术专业的行政领导工作,却依然坚守着那一颗不变的艺术初心,这从他的工作室墙上、地上、画桌上悬挂的和堆积的大量作品即可看出他的努力与勤奋。吕承坚是浙江温州苍南人,苍南与福建福鼎紧挨着,屈指算来,他已经在福建生活了二十多年,在这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如今成了地地道道的新福建人。与其他外省人在福建生根落地一样,他也有很多故事,但在他自己看来,那些故事如今都不值一提。那一年毕业分配,他与另外两位同班同学一起被唤来福建,但后来那两位同学都因“水土不服”回去了。他说当年自己其实很现实,为了能分到学校的一套房子而留了下来,最后在福建艺术职业学院执起了教鞭。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跌宕起伏的故事,但也曾经历过内心的喧嚣,但喧嚣过后的沉静也绝不同与一帆风顺的恬静,对社会、对人生,吕承坚也有过艰难而又复杂的思索,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思索都留在他那时而深邃、时而跳跃,时而粗犷、时而细腻的笔触之中。
版画《转经轮》
吕承坚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众所周知,版画在中国有着光荣的传统,而中国美术学院是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重要策源地。国美版画系始于1954年,是中国最早采用现代教育模式展开版画教学与研究的专业机构。从那时起,国美版画系始终坚持“以革命文化为其策源,以本土传统为其培养,以版画技术为其基础,以民族担当的使命重负和中国精神的活化重建为其旨归”的学术方针。穿越了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时空,一代代国美学子始终拥有以强烈的黑白力量和举刀向木的赤子之心从事艺术创作。他们延续着老一辈的使命精神和战斗传统,在危机时刻奋起,扛起时代的使命,以刀代笔,记录下一双双面对危机时的眼睛。同时,国美版画系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人才,而吕承坚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尽管吕承坚如今已基本不从事专业的版画创作,但他依旧热爱版画,热爱由版画生发出的他对其它艺术种类的热爱。我在他的画室看到了他的版画作品《转经轮》,这幅作品是吕承坚留下来的不多的自己的版画作品之一,可见他对自己这幅作品的珍视。这幅作品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刻画了一位藏族老人正在虔诚地转动着手中的经轮的情景。岁月留下的沟沟壑壑的面庞、半睁半闭的眼睛、被风吹乱的头发,都在艺术家的刻刀下表现得淋漓尽致。作品以头像式的满构图加以表现,有意营造出一种天堂的神性以及人与神之间的特殊的连接。高原、天堂、神山、经幡、经轮,让我们仿佛从画面中弥漫着的宗教气息找到了某种内心纯净的共鸣。
《海边的漫步》(油画)
《紫色的海》(油画)
《藤萝架下的阳光》(油画)
吕承坚很感谢西子湖畔的中国美院给予自己的艺术滋养。确实,在吕承坚身上可以看到,以林风眠为精神领袖的严谨学风的熏陶,让他受益良多。第一次看到他在画室书法,让我大吃一惊。他的草书畅神达气,有模有样。他专门为我现场书写的唐代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灵动飞扬,既古朴又不失清新、雅健。既有园曲又有方直,既有留白又有并置。同时,强化一些空间如三角形、矩形、菱形等的符号化特征,在简静古穆中透出一种现代感。在我看来,他的草书在形的把握和线的营运上,都契合了中国的绘画精神。他的草书显然具有深厚的童子功,吕承坚告诉我,他从孩童时代就开始习书。在吕承坚看来,汉字书写是与生活息息相关、不可或缺的技能,特别是作为艺术家,不会写字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他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仿佛着迷一样,都要自觉地提起毛笔,铺上宣纸,写上几张毛笔字,这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种自然养成的习惯。
《静谧的山村》(油画)
《泊》(油画)
吕承坚也画水墨花鸟和山水。特别是他的花鸟画,饶有宋意,其笔势往来谨严朴质,任情恣性、率情运用,提按转折,皆随机而发,随情而出,墨法清而不浊,淡而润滋。其实,对一位画家而言,其行其止都在画里。眼里的一窝云彩,心上的一座小山,窗外的一棵小树,阶下的几棵碧草,在吕承坚的眼里都是笔墨与情趣。他的水墨花鸟与山水简约单纯,形象典雅、概括而蕴籍,他以书法笔意入画,曲尽其妙,恰到好处。
《海边的惠安女》(漆画)
《祥云》(漆画)
《红运》(漆画)
《变奏》(漆画)
吕承坚还从事漆画创作。在他的画室的最显著位置,就悬挂着他的一幅大型漆画作品《有风吹过来的声音》,由于他的极具说服力的素描功底与不凡的色彩素养,使他能用颜色合理地、和谐地、巧妙地组合画面;所以,他的作品总是能够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幅以红黄色的一组渔船为基调的漆画作品显示了他对漆材料的娴熟的驾驭能力,作品既没有出现人物,也没有宏大的叙事主题;相反,却以极简的生活场景,表达出人与周遭环境的共融共生,以此来传达他眼中所见的真实。这幅漆画作品既有唯美的抒情格调,又有和谐静谧的诗意;既有生活场景的再现,又有艺术家个人内心情感的表达。如“有风吹过来的声音”,在每一个观者的心中激起一阵阵“涟漪”。
《升腾的云》(油画)
《大雨将临》(油画)
版画专业出身的吕承坚似乎对油画“着墨”更多,这几年,我在各类展览中时常见到他的油画作品,印象颇深。像《静静的港湾》、《家园》、《惠风》以及入选2014-2015年度国家艺术基金的油画作品《青春无悔》等。
《蓝调》(油画)
《葵花海》(油画)
吕承坚的油画以风景为主,兼及人物。他的风景油画在艺术处理上总是贴切而到位,没有故弄玄虚,没有炫耀技巧,朴素而纯粹。作品表达的大多是平和的风景,如大海、渔船、花园、村落、树林等。但吕承坚的油画作品总体上用笔率性而从容,不拘谨,具有较强的写意性,因讲究笔意与笔性而在较大程度上改变了谨小慎微的描绘性,奔放而洒脱的笔触赋予自己的作品以表现的律动。但透过吕承坚的风景油画背后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艺术家平和的创作状态,一种宁静致远的心灵境界。在充满了各种诱惑的当下,只有保持一种艺术的初心,方能淡定,而淡定才能致远。
吕承坚的油画在表达观念上基本以情感作为坐标,从他的作品可以看到,无论是哪一种风格,也无论是怎样的力度和方位的探索,其中都有作者与自然的深度交流、沟通直至追问。他喜欢画海,时而是海的雄浑交响,时而是海的低声吟唱,他对视觉素材所进行的个人化和个性化的解读和诠释也成为我们读解他的作品把握世界的情感方式的一把钥匙。
《那年那月》(油画)
《记忆中的佛光》(油画)
《海的女儿》(油画)
风景是独立于人们意识之外的客观存在,但投射于人们视域的风景图像,却因为人的情感与心理而呈现并不相同的风景。事实上,每一个风景画家的艺术创造都不在于他机械地复制自然,而在于他探寻了怎样符合自己观看风景的独特视角。
《鲜花盛开的季节》(油画)
《那年我曾来到这里》(油画)
《村口》(油画)
《工地》(油画)
《海的印记》(油画)
总体而言,吕承坚的绘画作品首先具有人文主义的立场。风景作品具不具备人文立场,回答是肯定的。在中国,以人文主义作为艺术的立场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但也正因为如此,艺术才具有了更多的挑战和隐喻性。他的油画《桃花林》,那里有盛开的桃花,有碧绿的草地,有拥吻的情侣,整个画面具有些许的魔幻色彩,他以桃花作为幕景,关注人的境遇,把非常大众的心理表现为艺术,含蓄地表达出“我们的精神的家园”在哪里的疑问?
沉浸在创作状态中的吕承坚
其次,吕承坚的绘画作品总是试图实现从符号到话语的转向。无论是油画还是漆画,吕承坚一个主要的题材是画大海和渔船,其中内在的逻辑是表达对自由的向往。大海是广阔无边的,是躁动不安的,而渔船是静止不动的,但一旦渔船离开岸的束缚,驶向大海,便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而艺术何尝不是如此?话语,是指涉一系列处于具体社会语境和复杂社会关系中的语义的论述与表陈,而对于话语的分析、反思与拆解,显然是艺术家的策略。从符号到话语的转向,说明吕承坚有实现在观者的固有观念结构中引发思维裂变的努力。
《青春无悔》(主题创作油画)
《抗疫日记》(主题创作油画)
《桃花林》(油画)
《有风吹过的声音》(漆画)
第三,吕承坚的绘画作品充满了个人的学术态度。他的作品题材广泛,但凡人物、风景、符号都有,形式上也是具象、表现、抽象均有涉及。他的绘画语言极为丰富。在人的世界里,物不会说话,而人却可以透过物来传递意义。无论是海的系列、船的系列、花园系列,还是向日葵系列、桃花系列,都体现了吕承坚对“物”的关注,他试图通过对“物”的选择来重新界定人与人之间的内在关系。从艺术语言和审美趣味上,吕承坚善于在图像和绘画性之间找到一种和谐与平衡。就此而言,我们可以把他的绘画界定为图像的绘画化和绘画的图像化。
在我看来,艺术并不是高不可攀的,艺术其实很平易近人。艺术并不是仅仅只需要卖弄技术、炫耀技术,真正的艺术需要的以个人的视角去发现、去感悟、去聆听、去思考,进而使艺术成为思想的延伸。吕承坚的绘画作品就是这种力图去接近思想的产物。
吕承坚与本文作者合影
2020年12月9日写于意园